知识源于沉淀 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2021年9月公布的2022年美国大学美国新闻排名中，哥伦比亚大学(以下简称“哥大”)与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并列第二。在2022年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中，哥伦比亚大学排名第11。
今年2月，哥伦比亚大学数学教授迈克尔·萨迪斯(Michael Sadis)指出，支持哥伦比亚大学高排名的几个关键数据是不准确的、可疑的或高度误导的。6月30日晚，哥伦比亚大学官方发布公告，该校教务长玛丽·博伊斯(Mary Boyce)表示，哥大将在新的一年，也就是2023年暂时退出美国新闻大学排名。7月1日本应是哥伦比亚大学向美国新闻排名机构提交数据的日期。
关于大学排名的争议再次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自大学排名推出以来，其科学性、准确性和独立性在高等教育界一直受到质疑。今年，国内几所“985”高校宣布不再参与国际大学排名，或者不再将排名作为学校建设的指标。而“去排名”后，应该如何评价大学？
兄弟退出排名，被指数据造假。
面对哥大教授迈克尔·萨迪斯(Michael Sadis)的质疑，哥大在7月1日发布的声明中写道:哥大领导非常重视这些问题，已经开始审查数据收集和提交流程。哥伦比亚大学发言人张本表示，他不想猜测哥伦比亚大学何时会再次参与排名。
作为常春藤盟校之一，哥伦比亚大学成立于1754年，是美国最古老的大学之一。“当我看到U.S. News的大学排名数据时，我知道它们不太可能是正确的，它们与学校的目标相冲突。比如排名宣称哥大的本科班级规模很小，这与学校扩大本科班级规模的做法相悖。”迈克尔·萨迪斯在给《中国新闻周刊》的邮件中写道。
今年2月，萨迪斯在学校网站上发表了一篇长文，分析了哥大提交给U.S. News的数据和可能的真实数据，发现两者存在差异，提交的数据都对哥大排名有利。U.S. News的排名是基于一个复杂的公式，包括班级规模、师资力量、校友捐赠、毕业率等指标，权重比例分别为8%、20%、3%、22%。以本科生的班级规模为例。小班教学比例越大，学校分数越高。
在参与2022年美国新闻排名的申请信息中，哥伦比亚大学提供的数据是，82.5%的本科课程人数少于20人，8.9%的课程人数超过50人。然而，萨迪斯通过对哥大课程注册信息的统计发现，从2019年秋季到2020年秋季，哥大只有62.7%-66.9%的本科课程有不到20名学生，10.6%-12.4%的班级有超过50名学生。
再比如，哥伦比亚大学声称其100%的教职员工都拥有最高的博士学位。这与其竞争对手普林斯顿、麻省理工、哈佛、耶鲁相比优势明显，后两者博士教职比例约为90%。根据萨迪斯的统计，哥大968名全职员工中，约有66名教师的最高学历为学士或硕士。
2018年，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典礼。图/视觉中国
《美国新闻》主编兼首席内容官金·卡斯特罗(Kim Castro)7月1日发表声明称，哥伦比亚大学承认他们达不到《美国新闻》公布的2023年最佳大学排名的数据标准，由此引发了一系列问题。“我们对此表示关注，并正在审查各种方案，包括哥伦比亚大学之前提交的数据，以确保我们的排名继续保持最高水平的完整性。”
关于数据收集和核实，以U.S.News的排名为例，《中国新闻周刊》在这个排名官网中发现，在学校将大部分资料提交给机构后，U.S.News会对与往年相比的错误、重大变化或不一致进行分析，通常这个过程会与学校共同解决。在可能的情况下，该机构将交叉验证来自不同来源的数据。
“丑闻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萨迪斯说，哥伦比亚大学并不是唯一一个排名异常的大学。例如，2019年，根据《美国新闻报》的官方信息，包括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在内的五所大学承认，该校前一年提交的“2019年最佳大学”排名数据有误。《纽约时报》写道，像哥伦比亚大学这样的常春藤联盟学校的退出，即使是暂时的，也是对大学排名声誉的打击，可能会促使其他大学重新考虑是否参与排名。
1983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刊印了第一期“美国前50所大学”封面。当时恰逢美国高等教育从精英化走向大众化的趋势。就像消费者指南一样，指导人们在成千上万的大学机构中做出选择变得很有必要。《美国新闻》榜单也成为第一个全国大学排名。
第一个全球大学排名诞生于中国。2003年，上海交通大学发布了世界大学学术排名(以下简称“ARWU”)。一年后，英国《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增刊》也有了自己的排名——泰晤士报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简称“THE”)。此后，越来越多的全球大学排名应运而生。目前，世界上已公布的大学排名有50多个。其中，全球大学排名超过十家，最有影响力的四家分别是《美国新闻报》、Quacquarelli Simmons的QS排名和ARWU。
排名提升背后的强大动力
《美国新闻》首席数据策略师罗伯特·莫尔斯表示，《美国新闻》的排名让学生们可以用苹果对苹果的方式来比较学校，即逐个比较两件事情的各个方面，并发起一场全国性的行动，让教育行业变得更加透明。
然而，在同济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所长张看来，从概念上讲，大学作为一个复杂的系统，是无法进行排名的。他向《中国新闻周刊》解释说，比如很难把大学和几千名教授相比较。大学之间的比较要经过充分细致的论证，大学的排名就像把苹果、橘子、香蕉等水果放在一起做一个大水果的比较。
美国知名文理学院里德学院(Reed College)从1995年开始拒绝参与《美国新闻》(U.S. News)的排名，是美国第一个拒绝参与这一大学排名的高等教育机构。森里德学院(Zenreed College)校长科林·戴夫(Colin De)在今年4月出版的新书《打破排名》(Breaking Ranks)中写道:排名为操纵数据和扭曲高等教育机构的行为提供了强大的动机，因为高校的唯一或主要目的是夸大其在各项指标上的得分。因为排名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未经审计和自我报告的数据，所以没有办法保证信息的准确性或排名的可靠性。
“我们不能‘扼杀’大学排名。重要的是我们对大学排名使用范围的正确认知和界定。”浙江大学国家机构研究院特聘研究员林成华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如果排名使用范围太广，就会被排名背后的商业机构所困，不科学、片面的排名会成为大学发展的指挥棒。
事实上，高教界对大学排名不科学、不准确的持续质疑，正在动摇国内外大学的执念。张说，最近两年，国内大学对排名的热情有所下降，因为教育当局正在淡化大学排名在高等教育评估中的作用。一个重要的信号就是2020年10月国务院印发的《新时代深化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文件写着:推进高校分类评估，引导不同类型高校科学定位，办出特色，办出水平。
“十三五”期间，国内很多大学都把大学排名作为办学目标之一。从2020年底开始，随着国家开始对教育评价进行一系列修正，包括淡化论文收录数量、引用率等量化指标，张预计，将大学排名写入高校“十四五”规划的高校会减少很多。今年4月，在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公布的南京大学委员会关于第七轮巡视整改进展情况的通报中，南京大学明确，在南京大学“十五”规划和南京大学“双一流”建设高校总体建设方案中，学校发展和学科建设不再以国际排名为重要建设目标。
今年5月，据央广网证实，中国人民大学确实已经决定不参加国际排名。而兰州大学则从未参与过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据媒体今年5月报道，该校相关部门的一名工作人员表示，《泰晤士报》之前曾联系过学校，最终决定不参与排名。QS之前联系学校的时候，报了一年的数据，后来应该没再跟进。
但很多大学排名其实并不能“退出”。除“THE”外，全球其他三大著名大学排名，无论大学是否参与，都不会影响排名机构对大学的排名。张虹解释说，例如，美国新闻有国际大学和美国国内大学的排名。前者不需要大学提交数据就可以排名，后者需要大学提供数据。哥伦比亚大学参与美国大学排名。不提交数据就不能排名。但是，公立大学的数据来源是多种多样的，有些是学校网站上的公开信息，有些来自文献索引数据库。
上了排行榜之后，大学应该如何评价？
段宏指出，从本质上讲，大学排名是学生、家长、政府、社会等非高等教育“门外汉”决策的工具，是模糊粗糙的，无法承担专业评价的使命。现实中，大学排名通常是学生和家长选择学校的重要参考。而且大学的排名与毕业生的求职和落户密切相关。
今年6月，上海市人社局发布了《关于人才特殊扶持措施帮助复工复产的通知》。在满足留学人员落户基本条件的基础上，对毕业于世界前50名大学的人员，取消社会保险费缴费基数和缴费时间要求。在本市全职工作后，可以直接申请落户；世界51-100地毕业的，在本市全职工作并缴纳社会保险费满6个月即可申请落户。
因为各种需求的实际存在，很多受访者认为大学排名很难消失，也没有必要让其消失。因为排名机构制作和发布排名是一种商业活动，只要有需求和关注，那么大学排名必然存在。
北师大高教研究所教授洪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大学排名并不完美，但对于面临大学选择的新生和家长，以及招聘高层次人才的机构来说，这是一个简单而低成本的参考。所以，虽然被诟病已久，但从未消亡。
“大学排名不是大学的事情，也不是政府的事情，所以不能取消。人们只能选择是否使用和如何使用。”浙江大学国家研究所特约研究员林成华说。
不看大学排名，靠什么？普林斯顿大学校长克里斯托弗·埃斯格鲁伯(Christopher Esgruber)认为，奥巴马政府时期教育部推出的网站“大学记分卡”(College Scorecard)非常好，让大家可以在几个选定的维度上比较大学，而不受排名的干扰。
2015年9月12日，美国联邦教育部正式发布了“大学记分卡”，公开了美国近7000所高校的相关信息和数据，包括平均每年学费、毕业率、平均贷款额、贷款偿还率和毕业后工资等。虽然这些数据也来自高校，但一般的大学排名或高校自我介绍主要提供的是教学科研资源、人才队伍、学术成果、社会声誉等数据指标。，这些都太学术了，跟学生和家长没有直接关系。记分卡简要列出了学生和家庭最关心几个指标。
克里斯托弗·埃斯格鲁伯(Christopher Esgruber)也希望一些全国性的出版物能够有勇气对高等教育机构进行年度的、用户友好的“消费者报告”分析，该报告应该包含校友评价、毕业率等信息，即使它们不像排名那样令人陶醉。
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萨迪斯认为，排名对学生帮助不大。每个学生都有独特的需求，不能只参考大学的排名。除了依靠“大学导航器”和“大学记分卡”等互动网站，还可以参考大学指南，大学指南描述了每个机构的优势和劣势，但不进行排名。“大学导航员”网站提供美国大学信息，学生可以根据录取率、SAT成绩、地理位置、学制、毕业率、专业设置等条件筛选学校。
要让排名更“科学”，就要注意指标设置、数据采集和处理等技术细节。北师大高等教育研究所教授洪分析，排名引发的种种乱象，某种程度上也是“好事”。榜单越热、越多，暴露的问题越多，迷信排名的人也会减少。张说，对于大学来说，要衡量自己与国际大学的差距，就要选择同类型的大学进行比较和对标，然后不断扩大对所在地区和国家的贡献，逐步提升自己在全球学术界的威望和影响力。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马良近日撰文指出，虽然国际排名有其局限性和不足之处，但完全抛弃并不可取。排名榜背后的多源、连续、详细的数据库，可以为高校发现问题、发现不足提供参考，更多地发挥国际排名的信息情报功能，弱化其目标和排名价值，可能是一种更实用的做法。
(实习生杜对本文亦有贡献。)
记者: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