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芝加哥遇难的中国留学生追悼会举行,她母亲含泪发言:第一次出国是参加儿子的葬礼。视频/新京报我们的视频
当地时间11月18日,芝加哥大学在洛克菲勒纪念教堂为中国留学生郑少雄举行追悼会。当晚,中国驻芝加哥总领事赵建与芝加哥大学校长阿莱维·萨托斯(Alevey Satos)教授通电话,强烈谴责暴徒杀害无辜民众的凶残行径。
此前,当地时间11月9日,在学校附近发生的恶性武装抢劫案中,来自中国四川的留学生郑少雄被劫匪枪杀,年仅24岁。同样是在芝加哥大学,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范今年1月遭枪击身亡,他死在了另一个国家。
凶杀案发生后不久,上个周末,再次成为芝加哥的“血腥周末”——当地时间11月13日至14日,短短两天内,芝加哥发生了四起凶杀案和十几起枪击案,导致4人死亡,17人受伤。
接连发生的血腥事件引起了人们对芝加哥这座有着悠久暴力历史的城市的关注。
“暴力之城”,每个人都有危险。
事实上,尽管11月13日至14日的两天里有20多人死伤,但这不过是芝加哥的又一个“普通周末”——这意味着枪击、暴力和谋杀。
当地媒体仍然使用“周末枪击暴力”等可怕的标题,芝加哥人仍然看起来很正常。因为,一般来说,每周都是这样。
而这在今年一系列的“血腥周末”中还是“温和”的。此前的“血腥周末”共造成10人死亡,42人受伤,而2021年迄今为止最血腥的“血腥周末”发生在7月4日。这一天,芝加哥共有104人遭到枪击,其中19人死亡,多达13名未成年人受伤。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一天是美国的国庆日,美国著名黑人民权领袖杰西·杰克逊(Jesse Jackson)正在芝加哥最南部举行“放弃枪支,远离暴力”的大规模集会。
9月下旬,美国联邦调查局(FBI)提供的数据显示,2020年芝加哥发生了772起谋杀案,比2019年的496起增加了56%,远高于全国同期30%的谋杀案增加率。
尽管芝加哥非裔市长莱特·福特(Wright Ford)极力为自己和芝加哥警方辩护,称“今年夏天芝加哥的谋杀率可能下降了23%”,但这显然不是事实。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援引芝加哥警察局自己的数据显示,截至9月,2021年共发生2600多起枪击事件,同比增加10%。
更值得注意的是,芝加哥市政府反复强调的“死亡病例率下降”未必是事实。同一组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1月至9月,芝加哥市中心共发生1369起抢劫案,同比增长9%;同期劫车案1293起,2020年同期939起。
芝加哥市议员霍普金斯指出,臭名昭著的“暴力之城”和反复出现的“血腥周末”让芝加哥商家和知名企业感到不安全,纷纷撤离。其中包括对冲基金经理、亿万富翁肯·格里芬,他已将其投资公司总部从芝加哥迁至纽约。
此前,芝加哥地区商会拉文一直希望将电影业带入芝加哥,以重振这座城市,但这一计划如今被“暴力之城”的恶名所牵制。
而那些更关心小区安全的“窗口商户”撤离得更快。许多商业街在新冠肺炎疫情后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现在却被冷落了。
旧伤新疾,伤痕累累。
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位于密歇根湖畔,属于著名的五大湖地区。该市始建于1837年,市区人口272万,首都圈人口900万。它是美国第三大都会区,也是仅次于纽约和洛杉矶的世界第七大都会区。它也是美国重要的交通枢纽和最重要的金融、期货和商品交易中心之一。
在最初的100年里,芝加哥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人口从零增长到一百万的城市。但也正是因为前期的快速扩张,这个城市很早就出现了严重的贫富分化、劳资冲突、暴力等问题,滋生了帮派、黑帮式的犯罪。
20世纪前30年,臭名昭著的芝加哥黑手党横行。世界闻名的冲锋枪“汤姆森”被芝加哥黑帮广泛用于帮派斗殴,被戏称为“芝加哥打字机”和“芝加哥小提琴”,受到美国陆军的青睐。
芝加哥不仅有很多“黑老大”,如卡彭、利卡等令全国津津乐道的人物,而且其黑帮还与全美各地的黑帮结盟,与政治、商业、法律等各个领域的重要家族和显赫势力有很多利益纠葛。由此,芝加哥成为美国中西部乃至全美首屈一指的“黑都”。
自20世纪30年代罗斯福新政以来,尤其是二战后,芝加哥经济的繁荣一度使“黑色经济”退潮,黑帮活动也大大减少。
但到了80年代后期,随着城市人口结构的巨大变化,黑人、拉美裔等族群的比例大幅上升,超过了西部和南部地区传统白人社区的比例。黑帮门徒,一个俗称GD的新芝加哥黑帮,和另一个俗称BD的芝加哥黑帮黑人门徒,勇猛善战,再次搅动了芝加哥。
2010年后,在FBI和当地警方的联合打击下,“两个D”被撕得粉碎。涉枪案件、杀人案件等恶性犯罪率一度逐年下降,让人稍感欣慰。没想到,2020年初,风云突变,“黄赌毒黑”沉渣泛起,一个又一个血腥周末再次成为芝加哥“暴力之城”的“黑色名片”。
莱特福德市长等人将这一主要责任归咎于“帮派活动的增加”和“非法枪支的涌入”。2021年8月,莱特福德在一名警察被枪杀后发表公开讲话,称“有必要日复一日地继续打击黑帮,让任何黑帮成员、毒贩和枪贩子在芝加哥任何街区都没有立足之地”。
但一些观察人士对此并不乐观。例如,芝加哥大学犯罪研究办公室创始执行主任安德认为,如今的芝加哥黑帮更加分散、隐蔽和中立,很多黑帮只是趣味相投的青少年小团体,而另一些则在“嘻哈党”、“滑板党”等犯罪暴力帮派和街头边缘团体之间不时来回切换,沿用对付“经典黑帮”的老套路来对付这些“网络时代的黑帮”,相当“高调”。
当地检察官福克斯和东北大学犯罪学家威廉姆斯认为,进入21世纪以来,芝加哥的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在迷人的市中心CBD外不到5英里的地方,有一个非裔美国人和拉丁美洲人聚集的贫民窟。绝望、仇富、报复社会等复杂情绪成为帮派和恶性犯罪的沃土。
这一切都加剧了整个社区的不安全感。结果“好人买枪,坏人买枪。”不安分的底层年轻人要么借助毒品和酒精麻醉自己,要么沉迷于网络群体活动,要么结成帮派“互帮互助”——无论哪种方式,最终都会导致更多的暴力、犯罪和不安全感,形成恶性循环。
也有观察人士指出,新冠肺炎疫情及其应对引发的经济萧条、种族矛盾的激化和暴力化、大量闲散人员无所事事的过度精力、网络社交媒体的流行,都加剧了芝加哥的“暴力品质”。
一些社区活动人士指出,芝加哥城市的“老龄化”和“//K0/]社区的空心化让年轻人没有地方发泄精力和烦恼。”在芝加哥犯罪率最低的70年代,加菲尔德公园和西公园有保龄球馆和溜冰场,管理得很好,吸引了很多年轻人,但现在只有空/[
也有人指出,很多市民,尤其是底层的年轻人,对现实绝望,对未来感到不确定,这是芝加哥“暴力之城”恶名的最深来源。
恶性循环是无法治愈的。
如前所述,芝加哥市政府和莱特福德市长将给予这座城市摘掉“暴力之城”帽子的希望,寄托在打击黑帮和杜绝非法枪支上。
2020年,莱特福特发起了“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安全”倡议,提出通过改革警察,扩大和加强街头宣传,建立受害者支持网络三年来减少城市暴力。为此,她提议在城市预算中增加2亿美元的警察专项基金。
今年7月15日,莱特福德宣布设立100万美元的奖励基金,奖励帮助警方清除街头“黑枪”的公民。7月底,他还将联邦“打击力量”引入芝加哥“扫黑”。
芝加哥警察局局长布朗积极支持市长的上述计划,提议从社区安全小组抽调数十名警察充实打击黑帮和毒品部门的工作,重点加强购枪管理。
芝加哥联邦检察官劳施也主张“加强问责”,不仅针对黑帮、毒贩和枪贩子,还包括检察官在内的所有执法者。“这个城市的安全需要更多的人来承担责任,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更多的司法调查和。”
对此,一些社会学家和犯罪学家并不认同。在他们看来,芝加哥城市暴力的根源在于经济、就业、未来、贫富差距等一系列深层次问题引发的不安全感。正是这种不安全感催生了帮派和枪支的泛滥。如果一味针对后者而不是前者,只能本末倒置,事倍功半。
芝加哥大学犯罪与教育实验室研究员图尔蒙德指出,目前针对帮派的数据库非常陈旧,“更新率只有20%左右,这意味着80%的数据要么不准确,要么已经过时”,警方在执法过程中经常“不平等对待白人和少数族裔”,这不仅在处理暴力事件时效率低下,有时还会适得其反。
也有一些社区积极分子不同意市长“没有任何帮派成员的位置”的逻辑。他们指出,许多青少年选择加入帮派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被社会抛弃了。如果不给他们改过自新、回归社会的机会,无异于将鱼和鸟从深渊中驱逐出去,驱赶回帮派。
然而,一些民意代表和商界人士并不认同上述观点。市议员洛佩斯指出,由于暴力猖獗,“外界的普遍印象是,芝加哥的街道基本上无法无天,这不仅伤害了芝加哥至关重要的旅游业和会展业,也伤害了餐饮、商店等城市的就业和活力基石”。
如果暴力和帮派不能得到有效遏制,将会失去更多的企业、投资和就业机会——这无疑会加剧这座“暴力之城”的不安全感,并将整个社区拖入另一个更大的恶性循环。
2023年,芝加哥将举行市政改选,届时“暴力之城”的问题势必成为争论的焦点。但问题是,每个人都有千言万语,却没有一个人对症下药。
新京报特约撰稿人|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何睿
校对|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