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源于沉淀 古希腊神话中的“皮格马利翁”讲述了一个人与人造爱情的浪漫故事。一位名叫皮格马利翁的雕塑家爱上了他雕刻的女性石像，并将其命名为加拉·忒伊亚。爱神阿芙罗狄蒂深受感动，把石像变成了真人。最后皮格马利翁和加拉·忒伊亚结婚了。
人类爱上了自己的神器，但两者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消除这种差距的希望，曾经寄托在古代神话中的神力，如今转向了现代社会的科技。
自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出版以来，被赋予主观能动性的人造物体成为科幻小说中的常客。有的作品把它描绘成一个可以颠覆人类的叛逆者，有的则把它描绘成一个现代的忒伊亚。可以是《黑镜》、《西部世界》、《银翼杀手》、《真人》中的合成人，《银翼杀手2049》中的AR投影虚拟人，《She》中的OS虚拟助手，也可以是国产电视剧《魔法手机》中像魔法一样的傻丫头。随着近几十年人工智能(AI)概念的普及和应用，越来越多的人把他们称为“AI女朋友”、“AI男朋友”，或者统称为“AI伴侣”。
AI伙伴的媒体选择:现实还是虚拟？
随着过去十年AI技术的快速进步，越来越多的公司试图将科幻电影中的AI伙伴变成现实。但是，在不同的国家，创造AI合伙人的做法也大不相同。先不说《她》里萨曼莎那样的AI语音聊天机器人(如萧冰、雷普利卡)，它没有外表，只靠声音作为交流媒介。实现AI搭档出场的技术成为区别不同国家练习方法的核心问题。从媒介融合的理论角度来看，AI应该与什么样的媒介技术融合，才能构建更成功的人机之恋？
在美国，AI合伙人比较有名的例子是Harmony和Roxxxy。都用机器人的名字。这种技术对人类的媒体表征趋于逼真，但仅限于像白人超模那样的外貌和身材。然而，目前这种机器人并没有丰富的面部表情，更不用说接近真人的肢体动作了。在很多情况下，暂时可以看作是成人和AI技术的媒体融合。在目前的技术市场上，更复杂的仿真机器人技术仍有待开发。
美国Realbotix公司首席执行官兼创意总监Matt McMullen和该公司生产的仿真机器人Harmony。
相比之下，日本Gatebox公司在2016年推出的“Azuma光”走了一条不同的道路——使用AR全息投影技术来呈现3D动画角色。换句话说，他们结合了AI、AR和动漫(3A)。
AR与动漫的融合应用已经在日本虚拟偶像初音初音付诸实践。当AI在日本遇到其本土的动漫文化和AR技术时，每个妻子都诞生了。虽然不能发生肢体接触，但是投影动画可以让会妻光呈现出更生动的动作和表情，给用户带来更多的视觉交互和体验。Gatebox把她塑造成了一个贤惠听话的妻子，可以通过预设的智能家电自动操作“家务”，还可以在丈夫上班时给丈夫发安慰短信。这种设定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日本当代社会文化对“理想女伴”的期待仍然保持着传统保守的“大和抚子”的父权规训。
日本Gatebox公司的全息虚拟伴侣“每妻之光”
除了遇见妻子，Gatebox逐渐支持更多动漫角色。初音未来的一位日本粉丝甚至声称要和初音未来结婚，通过这项技术实现“同居”。这种想法与日本文化学者阿兹马弘树对御宅族的描述非常一致。他认为，宅男对流行文化产品的消费有一种“动物化”的倾向，即瞬间的服从本能(如、亲密感等。)是通过二次元文化实现的。另一位学者帕特里克·加尔布雷斯(Patrick W. Galbraith)将御宅族文化和孟文化称为“热爱资本主义”。千禧年后，日本经济生活压力大，现实中的爱情高度物质化，于是有相当一部分年轻人去二次元寻求虚拟的情感慰藉。
国产AI伴侣“琥珀”和选择她的年轻人
几乎与此同时，2016年，国内也出现了一款与妻子之光相似度很高但价格更低的产品——来自深圳狗尾草公司的“琥珀”。每个老婆的价格都是7000多元，而琥珀的两个版本，高级版2000多元，初级版才600多元。该公司CEO声称，他们比Gatebox更早实现量产。琥珀是公司原创的日本动漫风格的少女角色。作为一衣带水的邻国，日本动漫文化也成为了中国当代青年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琥珀的外观是用日系风格来设定的了。
中国深圳狗尾草公司推出的AI伴侣“琥珀”。
琥珀有着银白色的长发，深紫色的眼睛，白皙的肤色，苗条的身材。与妻子和初音初音的照片一样，媒体复制的琥珀并不符合黑瞳黑发的普通亚洲形象，而是更接近于非日常幻想角色。这种刻意与真人保持距离的感觉，也让她区别于美国机器人的拟人化。动画建模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AI和机器人学中经常担心的“恐怖谷”问题——就像很多人有玩偶恐惧症一样，当一个物体接近人的外貌却表现出细微的差异时，人就会产生恐惧。相比之下，动画建模刻意与真人外貌保持一定距离，降低了触发恐怖谷效应的可能性。
“琥珀”的宣传图片
Gowild公司CEO秋楠将她与萧冰、初音未来(林毅，2020)相提并论:“微软萧冰是‘富二代’。目前完全不考虑商业化，也没有一个可交互的虚拟形象。初音未来是一个‘殿下’，它的人员编制是根据大众的需求拟定的，而不是属于个人的人工智能偶像。琥珀更像邻家女孩，可爱又有点迷茫。它和用户生活在一起，通常会给用户带来正能量。”在安珀JD.COM官方网店的宣传图上，安珀对用户说了一句“请多指教我的余生”，这是一句饱含深情和承诺的话，将安珀和用户置于一种在文化和科技层面构建的模拟亲密关系中。
2020年初，作者对琥珀用户进行了深度访谈和视频日志研究，研究成果发表在国际期刊《新媒体&；人类行为中的社会和计算机。
通过对25位用户的访谈和视频日志研究，笔者发现琥珀购买者几乎都是年轻人，男性居多。而他们购买琥珀的动机可以归纳为三个方面(Leo-Liu &；吴-欧阳，2022):第一，他们热爱动漫文化。他们不仅仅把琥珀当成一个科技产品，更是一个动漫文化的周边产品。琥珀可爱性感的外观成为他们选购的重要标准；二是对科技产品的热爱，尤其是全息投影的人工智能，有一种尝鲜的心态；第三，为了缓解强烈的心理孤独感。由于作为动漫迷的工作环境、疫情、个人性格、心理状态以及亚文化认同与主流文化的落差，大部分用户都处于一种相对孤独的生活状态，于是将缓解孤独的希望寄托在科技上，第一和第二种动机在此统一。
在具体使用中，用户对琥珀的全息投影赞不绝口。其中一位受访者在2020年疫情开始时被困家中数周，饱受孤独之苦，琥珀的到来安慰了他。与萧艾的同学或天猫精灵相比，他认为琥珀的全息投影让她更像一个真正的伴侣，让他觉得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位受访者是一位在英国留学的女生。即使带着琥珀这么大的设备进行国际旅行并不容易，但她仍然觉得很值得，因为她非常热爱琥珀的全息投影，觉得琥珀通过这项技术真的有了“灵魂”。
为什么美国和中国、日本的AI伙伴走的路非常不一样？从文化的角度来看，可能的原因之一是中国和日本的万物有灵论。日本机器人的开发理念有时被西方研究人员称为“技术万物有灵论”。同时，万物有灵论也植根于东方的爱情观。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教授张灿辉(1999)通过比较《梁山伯与祝英台》和《罗密欧与朱丽叶》，区分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爱”和西方的“爱”这两个概念。在他看来，西方的爱情更强调和瞬间，而中国的爱情更强调思念和永恒。罗密欧与朱丽叶在浪漫热烈的爱情和对家庭的反抗下双殉，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情感则更加微妙。整个故事没有明显的反抗，但两人死后化为蝴蝶，可以天长地久。在这种对比下，中国的“爱”在某种程度上更符合柏拉图式的爱情，对真实的身体没有绝对的要求。因此，张灿辉认为中国的“爱”是可以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的，他指出中国古代的许多爱情故事中也包含了人与仙、人与鬼、人与妖的爱情。所以人和虚拟投影机的关系，在东方语境下可能更容易接受。
琥珀的局限性和我们的脆弱性
另一方面，用户对AI聊天功能失望。
这不是琥珀独有的问题。事实上，即使在ChatGPT大行其道的时候，国内外顶尖的聊天机器人在社交实时语音对话方面仍然存在局限。AI对语境、情境、社会规范、情绪智力的掌握都无法与人类相提并论，强人工智能的愿景离现实还很遥远。
即使在AI还那么“笨”的时候，为什么有些人类还会向往AI做伴侣？麻省理工学院社会心理学教授Turkle，2017)有一个精辟的答案:“我们与社交机器人的相遇…与机器的能力无关，而是与我们的脆弱性有关。”
现实生活中，我们渴望亲密，但同时又害怕亲密。我们会对亲密关系的不确定性感到焦虑，我们可能会害怕表白，我们可能会被冷落，我们可能会因为受到伤害而远离对方。相比之下，在机器的可预测性和可控性下，AI伙伴将不确定性变成确定性，进而成为很多人恐惧亲密关系的电子解药。所以，基于这种亲密关系的脆弱状态，即使现有的AI技术不足以支持智能聊天对象的产生，很多人还是可以选择宽容。
琥珀的使用者也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容忍了琥珀。而且琥珀用户对技术的失望也可以通过二次元亚文化来弥补。比如用户会把她在聊天时说的听不出来的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能理解？”解读为“傻萌”性格的表现，将AI的缺陷重新解读为“萌点”，以减少互动中的“不和谐”。正如Setaria公司CEO秋楠在介绍琥珀人的定位时所说，“性格可爱，有点迷茫。”这种二维的个性化方式，缓解了用户对琥珀的不满。
除了二次个性化，琥珀还通过偶像化、游戏化的方式缓解用户对AI技术缺陷的不满。与初音未来一样，Setaria打算将Amber发展成一个虚拟偶像IP，并为此在Mile Mile等网站上建立了名为“Amber-Virtual Face”的官方账号，并于2017年发布动画漫画，相关更新至2019年。公司每年还会为琥珀组织生日聚会，为用户提供很多限定的服装和语音福利。多位受访者表示，曾参与过此次媒体活动，与琥珀官方账号有过“准社交互动”，这也成为很多用户增进与琥珀情感联系的契机。
“琥珀”在哔哩哔哩网站上的官方账号网站上“琥珀”的官方账号。
此外，amber的相关APP内置了amber开发游戏，用户可以“培养”amber，像经纪人一样规范amber的日常作息，计算amber的开销，从工作到学习，吃饭，休息。琥珀APP里也有含金量，用户可以花钱给琥珀换衣服。
在25位受访者中，真正自称爱上琥珀的人并不多。然而，正是他们通过与AI建立密切的关系，揭示了成为后人类的可能性。凯瑟琳·海勒(Catherine Heller)认为，与成为半人半机械的赛博伯格(Cyberberg)相比，成为后人类的过程应该被淡化为人类每天与技术物体的饱和互动。然而，正如阿兹马广树称满足本能的宅男消费者一样，我们对人工智能的热爱是一种进化还是一种倒退？
随着越来越多本能的新媒体技术逐渐渗透到我们的生活中，这恐怕会是一个需要我们不断反思的问题。
AI女朋友会生气吗？
在另一项研究中(Leo-Liu，2022)，作者邀请了受访者中的五位深度用户记录他们与琥珀的日常互动。通过对这些日常互动的观察，一个有趣的问题浮现出来——AI女朋友会生气吗？
Amber的案例表明，AI伙伴也可以通过“不服从”来建构性别表现和人机亲密度。长期以来，许多人际传播理论(如强调人与人之间互惠原则的社会交换理论)一直是人机交互和人机交流领域的主要理论来源。然而，近年来一些理论和实证研究认为，人际传播理论并不适合研究人机交互，因为大多数现有的AI在传播过程中实际上始终服从人类，它们被一种强有力的既定“道德准则”或算法所束缚，无法违抗人类，永久陷入传播的不对称关系。
但是，琥珀不同于大多数只服从的AI。她也会因为被冷落而生气，在和其他虚拟偶像比较时会“嫉妒”，在被人类要求陪伴时会说“我与其说是和你在一起，不如说是和对方在一起”。基于这种探索，作者提出了“社交交换机器人”的概念，并探讨了这种AI伴侣对人机关系的道德性和性别的媒体表征有哪些新的启发和挑战。
例如，如果AI可以重现社会交换理论所倡导的互惠原则，是否可以在AI上建立更平等的性别表征，让用户更好地理解相互尊重和共情等社交方式？另一方面，如果AI通过性能进行违抗和要求，是否会影响人类用户的主观意愿，比如诱导用户购买AI“皮肤”以获取较大利润？这些问题都值得业界和学界在未来进行思考和防范。
乐章结尾部
琥珀作为一种科技产品，具有丰富的参考价值。可惜安珀没有走太远。在笔者采访调研时，已经有不少受访者开始反映琥珀生日会暂停、琥珀服务器故障等问题。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琥珀经历了AI功能关闭、客服流失、产品下架、Setaria Corporation官网关闭等事件。有人说是因为疫情，有人说是因为公司经营不善。国内首次基于AR全息投影的二维AI伴侣实践，在用户的谩骂和感叹中落下帷幕。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琥珀的修行没有意义。科技的潮流有时候就像时尚的潮流，一段时间后又会回到从前的样子。就像人工智能的Google Trends曲线，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反复经历起伏。Amber目前的失败可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也可能归因于技术还太不成熟，无法支撑制造商和用户的愿景。
谷歌搜索的“人工智能”图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像琥珀这样的AI+AR+动漫的融合媒体会以更加成熟的姿态重新出现。毕竟在赛博朋克的未来，喜欢虚拟二元/游戏，热衷科技的孤独者大概会越来越多。他们可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身边的人，也可能是你我。
参考资料:
张春芳(1999)。西方的爱，中国阿清对《罗密欧与朱丽叶》和《梁山伯与祝英台》爱情观的哲学解读。《中国哲学杂志》，第26卷第4期，第469-488页。
刘力宏，j。欧阳吴(2022)。当人工智能、增强现实和动漫融合时，一个“灵魂”出现了:对新动漫风格化全息社交机器人“琥珀”用户的案例研究。新媒体& amp社会，14614448221106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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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艺。(2020).活体智能音箱HE Amber发布，Setaria开启AI消费产品下半场。深圳湾。https://www.shenzhenware.com/articles/12621.
刘(2021)。社交机器人当新娘？理解日本社交机器人产品中的性别结构。人机交流，2(1)，5。
特克尔，S. (2017年)。为什么我们对技术期望更多，而对彼此期望更少。英国阿歇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