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西宁12月26日电题:一位组织部长的人生答卷——纪念青海省委组织部原副部长朱治国。
新华社记者王大千
没有留下最后一句话,朱治国就突然离开了。2022年6月11日星期六早上,在他去加班之前,一阵心绞痛袭来。他摔在墙上,手机上的手机从手中滑落,腋下夹着的公文包掉落,文件资料散落了一地。
朱治国(左二)到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慰问党员干部群众(2019年2月摄)。新华社
这是青海西宁最好的季节,但43岁的朱治国却在母亲和儿子的哭声中告别了。
亲友们含泪把他和妻子曲敏的遗像放在一起;在微信上,人们点击印有党徽墨竹头像的红框,留言“一路走好”,用蜡烛、祈祷和泪水表达哀思;与朱治国有过接触的人,截图并在电话记录和短信中保留几句,以示悼念;很多农村牧区的基层干部连连摇头,不愿意接受这个再也见不到的坏消息。
22年工龄,25年党龄。去世时,朱治国是青海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省委两新工委书记。
人们记得他,他个子矮,走路带风,生着一张娃娃脸,大家看到他都觉得很亲切。
选择:把根深深扎进基层。
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位于青藏高原北部,南部,新疆西部,是甘、青、藏三省交汇的中心,地域辽阔,气候人烟稀少。
朱治国出生在海西都兰县,第一份工作是在海西格尔木市格尔木镇当政府办事员。
21岁优秀大学毕业生,对城市没有留恋,考试合格后服从组织分配,到距离西宁市区800公里的戈壁乡镇工作。风沙大,交通不便,吃住条件艰苦,这对来自城市的大学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但当时的领导和同事一致评价朱治国:他不挑活,在家填表,调查农田,写简报,接待群众,每天“睁着眼睛关灯”,毫无怨言。
很多同学不理解。赵超兄弟知道朱治国热爱他的家乡,热爱他的工作,他发自内心地愿意这样做。
大学时,朱治国学习刻苦,意志坚定。他总是在辩论比赛和其他活动中获奖,帮助同学打水,借书和帮助做作业。课堂笔记是全班复制的“模型”。虽然工作积极,但生活简单。我经常穿深色运动外套。家人经常和同学一起吃食堂,住在西宁的一个宿舍。
“过了很久才明白,是良好的家风影响了他。”赵超说,他毕业后去他家才知道,他妈妈为了照顾瘫痪的奶奶提前退休,在家洗了几年尿布。
了解朱治国的人都说他是个感恩的人。他小的时候,父亲在外打工,母亲靠身边很多人照顾他和妹妹。他一参加工作,就和农民、农村干部打交道,深知基层不容易。所以,我们始终以忠诚干净的人民公仆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最初的体验反映了最后的坚持。朱治国一直致力于他的事业。历任格尔木市委组织部委员、格尔木乡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青海省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组织部部长、部务委员、副部长、省委两新工委书记等职。,而且他在每一个岗位上都立足现实,务实。
一张标有许多村名的地图,见证了朱治国“多下基层,多走多听”的承诺。同事们说,他决心走遍青海的所有村庄。从基层党建考核到干部考察,从村“两委”薪酬调整调研到村集体经济“零破”工程,从基层换届选举到党员教育培训,每当下乡,他都翻出地图标注,“全省4149个村已完成一半以上”。
朱治国(左)在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慰问党员(2019年1月摄)。新华社
努力:让村里和社区干部有个干头,有个盼头。
黄南藏族自治州尖扎县错州乡俄什加村党支部书记索南才让最近很自豪,即将通过论文答辩获得学士学位。44岁时,他出生在一个偏远的田园村庄。高中毕业后,他没有上大学。虽然他通过努力成为了一名富有的领导者,但他的低文化水平成为了他学习新技术的“拦路虎”。
在青海省广大农村牧区,让数百名像索南这样的村“两委”干部走进校门,获得学历,成为有知识、有技术的带头人,是朱治国一直在思考的“大事”。
朱治国常年研究基层党建、分管党员教育后发现,青海4149个村的3.2万多名“两委”干部中,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的占80.12%,工作中普遍存在“有想法、没办法”、“有实力、没本事”的问题,成为制约农村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因素。
为此,朱治国展开深入调研,联合青海开放大学和市州电大的骨干教学力量,赴湖南“取经”,科学规划专业和课程,还制定了鼓励报名的有效措施。他说,乡村振兴最重要的是基层队伍的力量。
不到三个月,系列方案和学校规划上报省委。2019年秋季,青海“党支部书记能力提升工程”和“村(社区)干部学历提升工程”创新实施。
为了鼓励报名,青海规定村、社区干部接受教育的5000元学费,由市、县、区组织部承担80%,学生本人承担20%。毕业后颁发国家开放大学毕业证。
不到三年时间,青海已培训基层干部35.29万人,3000多名村(社区)干部参加学历教育。这项工作也被很多省市借鉴。
在青海开放大学,农牧民学生谈得最多的是学业和学历,该省从2016年到2020年连续两次提高村和社区干部的年薪。
这是朱治国任组织二处处长期间推动的一项重点工作。2016年,朱治国得知基层反映的待遇差严重影响扶贫事业发展和组织建设后,立即带队深入调查。
现任组织二处处长的苏彦虎对流程很熟悉。他说,本着“再难也要把事情做好”的精神,朱治国迅速组织大家分组下乡,在寒冬缺氧的季节,驱车数千公里往返于上百个村庄,查事实,听心声。
“有一次,雪下得很大,车抛锚了。治国大臣裹着军大衣走进村子,闻讯而来的村干部在路口迎接。大家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大臣几次说话都被风呛住了。他嘴唇发紫,眉毛和眼镜上结满了霜,但手却紧紧地握着村干部的手……”苏彦虎说。
我经历过基层干部断了腿,磨破了嘴,但付出多,挣得少,保障不足。回来后,朱治国连续几天加班加点,牵头写报告,拟定方案,上报部里,再跟省财政厅、发改委等部门沟通。短短两个多月,青海省村干部薪酬调整方案发布实施。
这项工作也得到了中组部的肯定,青海基层干部报酬在西北五省区名列前茅。
恰逢全省村“两委”换届,这是好事,留住了很多能人和带头人,有力支持了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参与这项工作的年轻干部王克东说,“如果很多村干部来感谢,朱部长很少笑,说要感谢组织,比我自己涨工资还高兴。”
责任心:思路清晰,敢于做决定,让人踏实。
“这么好的人,总是请他喝杯茶坐坐,再没有机会了。”说起朱治国的死,陶北村党支部书记陈俊亮一度哽咽。
桃北村是西宁市城北区的乡村振兴示范村。几年时间带着村民完成旧村拆迁、发展蔬菜种植和多种经营的陈俊亮,本以为自己有几块硬骨头,却在几年前遭遇了吃了安眠药也睡不着的艰难时刻。
朱治国(左一)慰问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铜仁市龙吴镇青年路社区干部(2022年1月摄)。新华社
2017年,村里集体决定创业,贷款建设乡村旅游小镇。到2018年,已投入6000万元的项目陷入“大棚房”问题专项清理之争,停滞不前。
村“两委”几次沟通失败,股东失去信心,村集体经济即将被拖垮。陈俊亮也开始怀疑自己,甚至动了辞职、经商、还债的心思。
“听了国务部长的话,心里踏实了。”陈俊亮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电话。“他听了情况后,一边研究相关政策,一边和我商量,反复确认项目手续齐全,建设合规,然后坚定地说‘你走对了路’,教我下一步怎么操作。”
两周后,项目获批,项目继续推进。拨通朱治国的电话,陈俊亮再次听到了坚定的声音:“书记,加油,好好干,我带人去学习。”
“之后,我先听他讲讲如何加强村级阵地建设,创建‘红色物业’,实施‘三乡工程’。”陈俊亮说,旅游项目三年多累计创收约1500万元,解决了本村及周边乡镇200人就业;用村集体经济“零破”工程的资金成立的“红色物业”公司,继续消化剩余劳动力,近两年盈利50万元,给村民分红。
“对于很多基层干部来说,不怕吃苦。我怕自己迷茫的时候找不到明确的答案。”西宁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王胜龙,多年来一直在基层。他明白为什么陈书记这么信任和依赖朱治国。“不管是不是可以,怎么做都可以是给句话的好时机。党支部书记都认可这样有办法、敢决策的领导干部。”
我愿意做基石。朱治国办公室的灯总是亮到半夜,甚至通宵。思辨的报道,系统的策划,全面的稿件,有他垫底,大家把心放下;
善于做伯乐,朱治国随时记录认识人的细节。他推荐干部。除了实事求是的评价,他还会把工作要求中的优缺点放在“如果”的开头进行客观长远的考虑。他每次来访,全团都深信他的意见;
做好交易者。近年来,朱治国参与了青海省党内集中教育工作的策划和控制。他亲自编发重要文件数百份,编发简报500余份,审阅修改各部门、各单位、干部的材料数千份。很多同志说:“不同专班的成员轮换,只有‘铁打’的老朱去过。他在这里,大家安心。”
严守:只有干干净净,才能坦诚相待。
朱治国在组织部工作多年,权力一尘不染。
2004年底,他从格尔木市调到省委组织部,妻子曲敏在格尔木电视台当播音员、记者。异地两年,为了老婆的调动,他没找到人。
朱志华姐姐回忆说,曲敏热爱新闻工作,但从未坐等省级媒体招生的机会。为了团聚,他只能多次参加西宁、青海两省的公务员考试。格尔木距离西宁800多公里。曲敏怀孕期间挺着大肚子坐了十多个小时的公交车。朱治国能做的,就是偶尔请假去车站接他。
2006年,曲敏被西宁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录取。搬家的时候,朱治国不想多请假,也不想麻烦别人。还在哺乳期的曲敏收拾东西,办理离职手续,顾不上了,只好把孩子留给同样休产假的姐姐。
2013年,曲敏被诊断出患有癌症,朱治国在没有向周围人借钱的情况下,低价出售了自己的新房来看望妻子。
姐姐从1996年参加工作就一直在海西德令哈工作,对他一个字都没敢提要调到西宁。
我姑姑家的堂弟马健是个科级干部。他说,“约定治国,在家叫兄弟,在外叫职位。家里人最清楚,他再也不会对公共事务说一句话了。”
做朱治国的朋友也要“禁欲”。
我和赵超约好聊天,但他经常放我鸽子。“我又有急事,就先走了。”。
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都约在家里或者小餐馆。在两个妻子和孩子参加的聚会上,朱治国要求永远不要带“外人”。
这些年来,赵超从社区街道一步步干到西宁市生态环境局局长,在街道工作了10多年。他从来不指望朱治国在个人发展上给予什么“帮助”。
这是朱治国生前用过的笔记本(2022年9月9日摄)。新华社记者李占喜摄
“有些人故意激怒我。你和朱是弟子吗?为什么不能约他出来吃饭?”
朱治国没有让亲朋好友“沾”自己一点“光”,对部里的干部也是严格细致。第三任干部张磊是11年前被选入省委组织部的,第一任领导是朱治国。“写材料,十有八九被当面指出,比如逻辑、标点甚至错别字。”张磊感到沮丧,想要撤退。“他发现我压力很大,就过来聊天安慰。他还推荐了电影《追海蓓娜斯》,鼓励,严格控制,有温度。我从心底里被他说服了。”
朱治国是干部工作中最可耻的“小人”。当面恭维的,打政策球的,拿着礼物拿着信封跑治疗和项目的,背后传播流言蜚语的,在这里都过不去。经常跟着他下乡的年轻人都知道,为了避免有人趁他不注意把东西放在车上,上车前要检查一下,当面打开再还回去。
正是这种“零污染”,成就了朱治国和他的工作清正廉洁,他带出来的干部都敢说真话,知道事情的去向。
再会:陶更无情。
朱治国加班加点,夜以继日地工作。这几年他经常睡在办公室,一米宽的行军床,四张都坏了。
近年来,妻子曲敏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母亲杨希如的健康每况愈下。只要儿子朱一凡能在凌晨四点前干完活,朱治国也会回家,每天回来看一看。
这位71岁的母亲从来没有向儿子提起过,他回家晚了,她晚上总是睡不着。她半夜走出卧室,想看看是拖鞋还是皮鞋。如果是皮鞋,那就是他回来了,她可以晚睡一会儿。
母亲、妻子和姐姐都习惯了朱治国忙到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一般不打扰他工作,除非有急事。
低调,内敛,行动上有爱心,有多少爱就有多少自在,这是朱治国一家人的相处之道。
母亲说,养了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婆婆比母女更亲,儿子儿媳关系特别好。
好景不长。2013年,曲敏被诊断出肺癌,朱治国带着妻子到处看病。首先,他收集医学书籍和论文来了解病理学,这迫使他成为一名专家。在他的照顾下,曲敏与病魔斗争了8年,成为著名的“抗癌使者”。
去年9月,朱治国有幸参加了党校中青年干部培训班。不到一个月,曲敏的病情恶化了。他放弃了学习机会,回到西宁,白天工作,晚上在医院陪护。
朱治国照顾生病的妻子(资料照片)。新华社
春节前,因为怕影响医护人员的假期,朱治国把脑转移、双目失明的曲敏接回家照顾,吃饭时把筷子放在她手里,手拉手带去厕所,还学会了打针。
回顾在朱治国的这八年,很多人都感动得落泪。他省吃俭用,在网上买了很久的一件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四五百块的进口药;他一回家就打扫卫生和做饭。他自己能做的多,从来不让母亲和妻子辛苦。姐姐朱志华至今不敢打开手机里最后一张全家福。“拍这张照片后的第三天,曲敏又住院了。那是大年初五,国家终于坚持不住了。我打电话问我姐能不能去医院住两天。”
深深心疼弟弟,朱志华泪流满面:“就算有我在,他一晚上也睡不了两个小时。曲敏昏迷不醒,只一遍遍呼唤朱治国。”
在妻子曲敏病逝四个月后,朱治国于6月11日去世。朱治国生病的时候,她妈妈杨希茹去帮忙,把她的腰摔成了粉碎性骨折。告别仪式结束后,她被从殡仪馆直接送往医院。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七八种慢性病的她,常常一天吃几片药就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药物的副作用叠加在一起。
“他梦想着治国,他还在加班。盒饭太难吃了,他肚子疼哭着找妈妈……”杨希茹哭着自言自语,朱智华也忍不住跟着妈妈一起哭。
16岁的朱一凡帮奶奶和阿姨擦眼泪。他声音颤抖,忍着眼泪回忆起父亲的最后时光:20多天紧张的会议准备,吃住都在办公室和会场;马上加班加点准备资料,带专家去玉树,平均海拔4200米;回到西宁后,我提着行李箱回到办公室,上班去了。去世前一直忙到凌晨两点半…
“那天是星期六,上午9点以后。爸爸起床后也没急着加班。我看了篮球赛,他陪我坐了一会儿。”朱一凡说,那一天,他最喜欢的明星拼尽全力得了43分,他的父亲燃尽一生,永远停在了43岁…
6月12日,朱一凡扶着奶奶去见哀悼者。他们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很多人情难抑,泪如泉涌。
这是一个特殊的告别仪式。
朱一凡说,按照父亲送别母亲的要求,家里会有一个鲜花灵堂,不摆花圈,不烧纸,不送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