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源于沉淀 什么是保守主义？
作者|包
正文| 522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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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保守主义？保守主义也是一种有影响的思潮。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保守主义的兴起是对当时加速的社会变革和政治革命的一种“反应”，也是对启蒙运动和进步思潮要求剧变的一种“反应”。根据安德鲁·海伍德的说法，早期保守主义有两种版本。一个版本是所谓的“完全保守”，即反对变革，完全寻求维持现状，不愿意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改变。保守主义的另一个版本更加灵活。这种保守主义是为了保存而改变的。这种保守主义主张维持现状，继承现状，但同时又认为某些方面必须改变——因为不改变，就很难保存现有的东西。埃德蒙·伯克曾经说过:“如果一个国家没有改变的手段，也就没有保护的手段。”后来，保守主义意识形态的重大转变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以后，吸收了古典自由主义的核心，发展成为新保守主义。
从历史上看，保守主义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意识形态。例如，美国历史学家杰里·写道:
因为保守派在这样的时间和场合为皇权、君主立宪制、贵族特权、代议制民主和总统独裁进行了辩护；高关税和自由贸易；民族主义和国际主义；集权和联邦制；一个继承房地产的社会，一个资本主义市场社会和一个或另一个版本的福利国家。他们还捍卫整个宗教，东正教，以及政府需要抵制宗教狂热分子的言论来捍卫自己。毫无疑问，今天自称为保守派的人很难想象过去的保守派会支持与他们所倡导的不同的制度和做法。
在中国的语境中，“保守主义”的日常含义与作为意识形态和学术话语的“保守主义”有很大不同。比如有些女生夏天从来不穿短裙，在着装风格上被称为“保守”；有些家长建议孩子大学毕业后不要去跨国公司或私企工作，而是去政府机关工作，这在观念上也叫“保守”。所以，中国日常语境中的“保守主义”并不等同于保守主义。
借鉴安德鲁·海伍德的论述，保守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被概括为几个重要原则:
一是捍卫传统原则。保守主义认为传统包含了许多有用的价值观和思想。“偏见”这个词在埃德蒙·伯克的作品中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可以看作是另一种传统的表达方式。尊重偏见就是尊重传统。为了捍卫传统，保守主义会反对激进的变革。这一点在本讲开始时已经着重讨论过了。爱德华·希尔斯(Edward Hills)在他关于传统的书的开头说，由于理性的力量和科学的进步，我们觉得传统不再重要，这本书的主要目标是阐明传统的重要性。毫无疑问，这样的作品带有强烈的保守色彩。
二是经验主义原则。理性主义与经验主义相对，保守主义强调人的有限理性。理性主义认为，既然达尔文能发现生物界的进化规律，牛顿能发现天体运动规律，那么人能发现人类社会的规律吗？当这个规律被发现的时候，我们能按照这个规律改造我们的社会吗？如果按照人的理性认知重新设计这个社会，人类的生活会更好吗？经验主义对这种理性主义——一种过度的理性主义——高度警惕和怀疑。经验主义对许多过于乐观的方案持谨慎甚至怀疑的态度。如上所述，哈耶克虽然被认为是新古典自由主义者，但他倾向于认为人们在认识论上是无知的，这与保守派的立场非常相似。经验主义认为，人的理性是有边界的，不能想怎么改造社会就怎么改造社会。在尊重现有的约定、传统、习俗的基础上，逐步完善更为合理。
第三是人类不完善的原则。有些意识形态最终会塑造一个乌托邦，但保守主义一直对此保持警惕和怀疑。乔瓦尼·萨托利在《民主新论》中批判了“完美论”的危险——这是一种与塑造乌托邦有关的思维方式。当我们意识到这个社会的不完美时，一种可能是我们对这种不完美和不完美感到厌恶，这可能会产生一种想法，这个社会应该变得更加完美，更加完美，更加纯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按照这种理想来建设和塑造一个新的社会吗？一切与真善美无关的东西，你能摆脱或消灭吗？至善论的理念往往会导致一条追求乌托邦的道路，即创造一个无限美好的社会。保守派对此持否定态度，他们往往以冷漠的态度思考现实问题。正如霍布斯在《利维坦》中所说，“人类的事务永远不可能没有缺点。”
第四是社会作为有机体的原则。有机体的观点是指社会是一个复杂的有机系统，社会的不同部分是相互联系的。因此，我们不能凭自己的理论、想象或理性随意创造一个新的社会。哈耶克强烈反对的一个概念是“社会工程”，即通过理性来重建社会，就像把整个社会当作一个建筑工程一样。保守主义认为，社会上很多重要的事情，人类理性无法完全认识，但在现实中却极其重要。比如，哈耶克曾经认为，我们日常使用的语言是无意识进化的结果，它来自自发的秩序，而不是人类有意设计的产物。所以，人类的自发秩序包含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我们要从零开始建立一个新的社会，彻底打破所有的约定俗成，我们最终可能会发现，由理性建立起来的社会，由于缺乏有机因素的支撑，很难有效运转，甚至完全瘫痪。
第五，重视等级、秩序、权威原则。与保守主义相比，自由主义者更注重资格平等和个人自由，自由主义的理想世界是在自由公平的市场中资格平等的自由竞争。当然，自由主义承认市场竞争的结果对每个人来说是不同的。但是，在保守派看来，社会等级制度本身是正常的。有些人更富有、更高贵、更强大、更有影响力，这很正常。这是社会应该有的样子。回顾人类历史，哪个社会不是这样的？如果有人想建立一个人人实现实质平等的社会，比如彻底打破现有的等级秩序和财产结构，用不了多久，就会形成一个等级不同、等级有序的社会。保守主义一般倾向于维持过去已经形成的现有秩序和社会阶层。因此，保守主义强烈反对试图彻底打破现有秩序的社会革命思潮。就像尊重现有的秩序和社会阶层一样，保守主义也信奉尊重权威的原则。当然，这个原理不能解释太多。尊重权威并不意味着主张国家为所欲为或者政府干预；相反，保守主义通常反对上述做法。保守的对权威的尊重往往需要与其他原则和价值观相协调，比如尊重财产权的原则，这将在后面讨论。
第六，重视家庭的原则。自由主义强调个人作为个体的价值和意义，但并不特别强调家庭的价值和意义。保守主义认为，家庭是许多重要社会功能的承担者，如教育；同时，家庭也维持着一个社会的稳定和秩序。在更深层次上，家庭代表了传统秩序的一部分。
第七，重视和认同宗教原则。在欧洲大陆，天主教徒更可能是保守派。在欧洲历史上，教会和国家之间有过激烈的冲突。在近代欧洲国家崛起之前，教会控制着大量的经济和教育资源，甚至主导着司法和婚姻。当时的保守派基本上倾向于维护和捍卫教会的现有地位和作用，反对现代国家接管这些事务和权力。今天的保守派更认同传统宗教，通常是更虔诚的信徒，在堕胎和同性恋等政治问题上更容易持反对立场。
八是重德原则。对于一个运转良好的社会来说，道德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是，自由主义并不十分重视道德，自由主义也很少专门讨论道德问题——虽然写《国富论》的亚当·斯密也写了《道德情操论》。当然，这并不是说自由主义反对道德，而是自由主义认为每个人都倾向于追求自己的利益。当外部法律环境公平时，自由市场机制能够有效运行，每个人对自身利益的追求能够客观实现社会的共同利益。自由主义对这种基于自利的市场行为最终能够实现社会和谐充满信心。马特·里德利在《美德的起源》一书中，简单地认为美德是自利个体相互博弈、长期进化的结果。换句话说，美德是利己主义的产物。而保守主义非常重视道德，认为道德是一个好社会的重要因素。
九是尊重产权原则。保守主义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就是强调对产权的保护和捍卫。在这一点上，保守主义和古典自由主义的立场是一致的。保守主义不仅反对国家剥夺或征用财产，而且反对国家过度干预私人市场、高税收和高福利。这些做法违反了尊重财产权的原则。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保守主义演变为新保守主义时，在这个问题上与新古典自由主义是一致的。
当然，上述保守主义原则并不完全自洽。作为一个深刻的思想体系，保守主义内部可能会有冲突。所以完整准确地理解保守主义并不容易。在这里，埃德蒙·伯克的《论法国大革命》证明了上述原则。伯克以1789年法国大革命为背景写了这本书。法国大革命爆发后，有人写信给伯克介绍法国的情况，然后伯克给这位朋友写了一封很长的回信。这是《论法国大革命》，标题直译应该是《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当然，这些细节可能只是一个传说，伯克也只是通过这个来写这样一本书。
法国大革命刚发生的时候，很多英国人和欧洲人都对法国大革命抱有殷切的期望，法国大革命意味着打破旧秩序，建立新秩序。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发现革命越来越暴力，越来越无序，持续时间很长。那么，伯克是怎么看待法国大革命的呢？下面是进一步的介绍。伯克说:
我应该暂停对法国新自由的祝贺，直到我知道它是如何与政府、公共权力、军队的纪律和服从、有效和分配良好的税收制度、道德和宗教、财产稳定、和平秩序以及政治和社会时尚相结合的。所有这些(以他们的方式)也是好东西；而没有他们，自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很可能不会长久。
伯克有一个各种重要社会价值的排名，一边是自由或“新自由”，另一边是政府、公权力和军队、税收制度、美德和宗教、财产权、和平秩序以及整个社会形成的传统和时尚的纪律和服从。他说，当你同时拥有后一种东西时，这种新的自由是好的；没有这些东西，新自由不是好事。
他的这段话不仅包含了他对法国大革命的看法，还包含了对这场革命未来的预测。如果有自由，但没有这些重要的东西，这种自由不会长久。在拿破仑上台之前，法国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法国为什么需要拿破仑？一个简单的解释就是，拿破仑在当时代表了秩序和稳定，代表了社会差异的弥合。尤其是今天你被送上断头台，明天他也会被送上断头台——法国人后来发现，他们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了，整个法国都渴望恢复秩序。因此，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混乱之后，拿破仑成了法国人民的一个受欢迎的人物。拿破仑带来了稳定的秩序、财产安全、有效的政府权力和军队服从。
面对法国大革命，伯克也感到非常遗憾:
但是骑士精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然后是诡辩家、经济学家和计算器的时代；欧洲的荣耀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将永远，永远看不到那种对上级和女性的慷慨忠诚，那种骄傲的驯服，那种庄严的服从，那种发自内心的关系——即使是在卑微的服从本身中，他们仍然以一种崇高的自由精神活着。
在这段话中，伯克对欧洲传统的消失充满了遗憾和怀念。他还强调，法国大革命前的欧洲时代是一个既有秩序和权威，又有自由精神的时代。谈到反对革命和激进变革，他还说:
我厌恶革命——它的信号常常来自布道论坛；改革的精神已经传播到国外；对所有古代制度的完全蔑视——当它们被置于当前的便利或与当前的趋势相对立时——在你们那里是流行的，在我们那里也可能是流行的:所有上述考虑，在我看来，使我们注意到我们国内法律的真正原则并不是不可取的。
伯克的话充满了对英国法律传统的强调。在书中的其他部分，伯克也反复提到了对家庭、美德、宗教和社会传统的尊重。所有这些从不同的维度听起来都是保守的观点。
伯克之后，保守主义思潮经历了复杂的演变。在杰里·、詹姆斯·麦迪逊、约瑟夫·熊彼特、卡尔·施密特、迈克尔·奥克肖特、弗里德里希·哈耶克等思想家看来，或多或少都包含着保守主义的思想倾向。保守主义意识形态内部的一大争论是，保守主义究竟是一套系统的价值观和思想体系，还是仅仅是一种维持和改变现状之间的思想倾向。这方面没有定论。更复杂的是，根据杰里·的说法:“保守主义的内容不仅随着时间和国家语境而变化，而且在同一时间和同一地点自称为保守主义者的人之间也有不同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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