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源于沉淀 这是自拍的第332个真实故事。
如果有故事，请私信我。
图图/口述
郑挺/作者
庸医/编辑
你好，我是图图(@柏林的图图)。我今年25岁。我在中国学的护理。毕业后一个月一两千的工资，感觉生活没有希望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可以通过我的专业去德国当护士。
2016年，我辞职，从零开始学德语。21岁的时候，带着签证和家里给的一万块钱，只身来到德国。现在在德国做了注册护士，税前年薪40多万人民币。
2021年7月，我在位于莱茵河畔的杜塞尔多夫。2021年7月，我在莱茵河畔的杜塞尔多夫。
之前我一直以为像我这样的农村姑娘，没学历，出来找个医院住一阵子，然后找个踏实的人，结婚生子，就是最好的生活了。现在我明白了，你对生活的期望是可以被打破的，你可以创造一个全新的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我出生于1997年。我的家乡在陕西咸阳永寿县的一个小村庄。我是由祖父母带大的。
他们非常宠我。我还记得我三四岁的时候，爱拿着奶瓶跟在奶奶后面去田里，找个角落看他们干农活。可能是太年轻了，懒，不愿意走，还得人背。每天干完农活，爷爷奶奶背着我，扛着农具走回家。村里的人都笑着说，哎呀，看你们俩把这娃惯坏了。
虽然生活在农村，但爷爷退休前是县卫生局的会计，他和奶奶还是很看重我的教育。
但是对于我来说，我不太喜欢读书，更不用说做作业了。因为我写的很慢，然后老师给我布置了很多作业。每次写的时候都是拖拖拉拉，抠抠手指，昏昏欲睡。这时候我爷爷戴着老花镜一个个教我写字。有时候半夜，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爷爷奶奶忍无可忍，就把我叫去睡觉。第二天我奶奶送我去学校，拼命给老师道歉，说老两口没文化，不会教书，让老师烦。老师一开始还在笑，奶奶一走就上来踢我。
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因为从不交作业，放学后老师留校是常事。直到我奶奶来接我，老师才放我走。爷爷奶奶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村里教育落后，导致我不喜欢学习。初三下学期，他们把我放在县城姑姑家，安排我去县城上学。谁能想到，我去的第一年，就被摩托车撞了。老两口急得一夜没睡，连夜从村里赶过来。
后来他们经过讨论，决定在县城租房子陪我，照顾我，直到我小学毕业。到了县城，基本能按时交作业，老师也不会打我。
没想到小学毕业的时候，爷爷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奶奶瘫痪了。我妈妈来接我回Xi安。那时，我母亲在Xi安开了一家小饭馆，生了一个比我小八岁的弟弟。我妈妈对我也很好。在过去的几年里，她每年寒暑假都来看我，给我带了很多吃的和穿的。因此，我和我母亲的关系还可以，所以我和她去了Xi。
可能是我没有适应新的环境。有一段时间有点自卑，也没有什么朋友。我感到非常孤独。初一没多久，爷爷去世了。我特别难过。我每天都在哭，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一想到奶奶瘫痪，每年寒暑假，我都背着书包坐三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去看奶奶。
爷爷去世后，我都懒得学习了。初中毕业，没上高中，就上了卫校。结果2010年，我上医学院的第一年，我奶奶也去世了。
那时候，我已经不能用悲伤来形容了，但是我感到被强烈地抛弃了。人会把自己的悲伤包裹在愤怒或者愤怒中。我的第一反应是愤怒。那段时间我总是和我妈吵架，最惨的时候我离家出走。
我们学校每年会给学生1500元的补助。那是一个暑假。刚拿了半年750。我以为不用再跟家里要钱了。青春期叛逆的感觉来了，于是我骗妈妈说我在北京上班，看到了天安门广场。事实上，我在Xi安，在一个女同学家里呆了两个月。慢慢的，钱花光了，我也没办法，只好灰溜溜的回家。回家后，我妈也没说什么。看来她很清楚，孩子没钱自然会回来。
从那以后，我对钱有了一种执念，仿佛只有钱才能给我安全感。毕竟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两个人都不在了。而且我知道父母开餐馆赚钱也很辛苦。总觉得跟父母要钱很愧疚，想着以后自己赚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之后为了多赚钱，开始陆续做兼职，打零工，做了很多工作。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帮食堂卖酱油饼，然后食堂负责我的早餐和午餐。家里的餐厅比较忙，周末回家会帮忙。我妈妈每周给我100元。
2013年，卫校毕业，去一家医院面试。一个月花了800块。因为工资低，所以没去。我在超市做过售货员，卖酸奶和饼干，一天七九十块钱。还做过操作员，日薪70元。钱最少的是一家英语培训机构的安全员，一天只有25块钱。我还在一部方言剧里当过演员。一开始没经验，被骗了钱。
2014年底，朋友介绍我去一家医院当医生，月薪1500。导医在医院一楼大厅等候患者，为不能阅读或阅读不清的患者填写病历封面，指导治疗，然后根据患者分诊点将患者引导至治疗地点。当时我算了一笔账。地铁单程5块钱，下了地铁还远着呢。只能骑摩托车，又是5块钱。一个月后剩下的不多了。
而且，当时我被安排在一楼大厅的分诊台。冬天，没有暖气，风吹进来。工作了一个半月，他们也找到了新的护士。我被辞退了，因为我在员工大会上提到了“太冷了，不能去上班”。
被辞退后和同学在KTV做服务员，一个月2600。第一个月，刚拿到工资，我就带着妈妈去金店给她买了一个2200元的金戒指。工作三个月后，我觉得很无聊。我去批发了几十把伞，天天看天气预报。只要下雨，我就骑电动车，在地铁站卖伞。
总之就是四处流浪，做了几年短工。每次发了工资，就和朋友出去聚会，各种开心。我好像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也许再过两年我就老了，找个对象结婚生子。
眼看着自己的护士资格证还没有注册，马上就要到期了，心里很着急。因为，护士资格证必须在考试合格后三年内到医院注册，过期作废。我就想，这个资格证也是硬考。不管你以后是不是护士，都不能让证书过期。于是你赶紧投了简历，面试了几家医院。工资很低。
2016年1月，去朋友工作的医院，工资1800。我很苦很累，没办法，只能活到六月。有一天阿姨发微信推文，德国招护士，月薪1.6万-2.2万。当时我和朋友开玩笑说，我们一起去德国。
我姑姑是县城一家医院的医生。她也核实了消息，确实是真的。我妈大概是不想让我整天一副看不到未来的样子，就说，别瞎混了，出去看看吧，然后通过中介给我报了个德语班。中介安排了宿舍，算是半封闭教学。周一到周五都在学校，周末才能回家。
我没有德语知识，也知道自己不是学生，但是为了更好的学习德语，我在2016年7月辞职了。九月份德语课一开学，我就住校开始学德语。
第一个月，上课很认真，下课了，吃吃喝喝，玩得很开心。模拟考试一塌糊涂，我刚刚及格。这对我打击很大。班里的同学都是高中毕业，去德国读双元制职业教育。我和另一个室友是唯一的护士，我们年龄最大。我心想，连最基本的语言都学不好，怎么去德国当护士？
一家公立医院在招人，家人给我报了名去面试。人家说我只有1.56米，不够高。我特别不明白为什么要看身高。对方解释说医院招了200人，报名的有1000多人。其中至少有100人是应届毕业生，身高超过1.62米。“你不做，有人愿意做。公立医院不缺护士，打破头都得进去。”我当时不知道国内的干护士都被这么卷起来了。
有了这次经历，我痛定思痛，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德语，于是买了台灯和小桌子，晚上关灯后拉上窗帘背单词。记不住的单词写在便利贴上，贴在墙上。第二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墙上的字。
后来我把记不住的错别字设置成手机屏保，可以一直看着记着。当时给自己定了个目标，第二天听写一定要全对。听力对我来说更难。我们是外教教的，有时候真的不懂。
我们的老师会在课堂上背诵课文，学生们会主动举手。我强迫自己背诵每一篇课文。老师问谁先背，我自告奋勇背。以至于老师问谁先背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起哄，一直让我背。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做好学生的感觉。
2017年3月至7月为报名和考试时间。听、说、读、写四门课。我前前后后考了三次，最后通过了德语B1。接下来是个人资料认证，我会去德国一家愿意在线接受我工作的养老院面试。
2018年5月，我来到德国，开始在一家养老院的老年痴呆症科工作。和我一起的同事是个德国人，38岁左右。他很细心，对老人照顾得很轻。他告诉我，虽然他们都患有老年痴呆症，但他们心里都清楚。
因为没有拿到德国护士资格证，只能做一些基础工作，给生病的老人擦屎擦尿，帮他们洗澡擦身体乳。我的语言还是不好。刚开始无法和同事正常交流，比如一起交班。我根本听不懂我的同事们在说什么。特别是有人打电话，我就赶紧把电话给德国同事。
平时我用谷歌翻译和他们交流。刚开始真的很难，但是回想起来，我妈给我报了德语班，学费一两万，中介费三万。出国的时候也拿了一万。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在此期间，养老院给我们开设了B2水平的德语课程。早上八点到下午一点上课，下午三点半上班，晚上八点半下班，三个月后顺利通过B2考试，接下来是160课时的护士培训。
最后需要考口语和操作，考操作的对象是真实的患者。你需要提前和病人家属沟通，得到他们的允许和签字。我的病人是个老人，他的妻子人很好。她每周六都去看他，我们经常聊天。她听说我要考试，鼓励我。她非常心甘情愿地同意了她老公做我的考试搭档，还邀请我去他们家喝咖啡。我也给她带了一些小礼物。
德国的医疗工作和中国有很大不同。
比如刚才说的操作考试，国内考试的操作对象是人体模特。然后就是夜班的医患比。德国的夜班护士一般负责10个病人，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只负责3个病人。国内的护士一晚上要照顾五六十个病人。我一个同学说她最多的时候照顾70个病人，交接的时候腿都是木头的。
此外，在德国，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轮班时间表。有些人愿意白天工作，有些人愿意晚上工作。然而，在中国，这是不可能的。你可以去你被分配的任何班级。而且德国的护士是有永久合同的，只要你不辞职，就不会被辞退。而且德国最长的产假是3年。第一年给你底薪，第二年75%，第三年50%。
给我的感觉是德国的医疗工作没有中国的工作量大。听国内的同学说，他们需要开会，考试，演讲，写PPT，感觉每天都在逼自己做事。这种根本的动机是缺乏的。
2019年10月拿到德国护士资格证，不再需要做基础护理。我的工作内容变成了写护理记录、每天给病人打胰岛素、测血压血糖、发药、换药等治疗性工作。
在这个疗养院里，医生每周来一次查房，看望需要治疗的病人。我会根据进展给医生打电话发邮件。
刚开始我不敢打电话，英语口语还很差。我的同事强迫我打一个电话，他告诉我把它放在我旁边的扬声器上。如果我不懂，他就在我旁边指导我。挂了电话之后，他会鼓励我说，你不觉得这个已经做完了吗？以后多练习。你很棒。
我在这个养老院待了三年了，感情还是挺深的。我们科室都是老年痴呆症的老人。他们通常坐在轮椅上或躺在床上，很少说话，像雕塑一样静静地凝视着风景。之前在中国，我对养老院还是挺抵触的。这可能是天生的虚荣心。我觉得医院比疗养院优越。但其实我觉得和这些老年痴呆症的老人相处久了还是挺可爱的。前一秒我还跟你好好的聊着，下一秒我就忘了你是谁，所以你得重新认识他们。
有人死了我会难过。有一次，我正在扶一个腿脚有问题的女病人走路，突然一个脾气暴躁的男病人从旁边冲出来打她。我不得不用胳膊保护她。结果男病人摔倒了，撞到了头，流了很多血。我们马上打112叫救护车。他打扮了一天一夜回来，没几天就死了。我心里很难过。都七八十岁了，承受不了这样的摔法。
从事护理工作久了，开始发自内心的热爱这份工作。我开始更加关注这些病人本身，比如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情绪。
男人的家庭很好。每次他来看他的妻子，他都带一束花。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亲吻他的妻子。老太太谁也不认识，但每次见到他都笑。可能是因为我照顾人比较细心吧。这个男人的家人很喜欢我。夏天，他给我10到20欧元的小费，让我去买冰淇淋。我当时不知道可以拿，所以不敢收。圣诞节过后，他还会把礼物和蛋糕送到我们护士的办公室。后来妻子去世，他觉得自己老了，伤心地哭了。
还有一个老人，生病前是警察。他儿子有点智障。他住在对面的智障中心。他老婆坐轮椅，每天推着他出去散步，晒日光浴。他在假期给我写了一张感谢卡，并邀请我在他生日那天去。可能是因为白人老得快，女人总是浓妆艳抹。他们应该是一个爱美，性格开朗的人。看到她，我总是很开朗，喜欢和人聊天开玩笑。
德国的护士资格证是欧盟任何国家都承认的。护士证永久有效，不需要重新注册。而且因为这里护士紧缺，如果持有护士资格证，真的可以随意挑工作。如果你推荐一个护士成功入职，你将获得额外的奖金。
考了护士资格证会不会马上离职，看个人选择。我住过的这家养老院氛围很好，我很尊重护理人员。像我们洗衣房，招的人几乎都是残疾人，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活口。所以拿到护士卡后没有马上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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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养老院领导换人，一直相处融洽的老同事都走了。觉得很无聊，跳槽到了现在的护理公司。该公司提供一对一的护理服务。30多个病人分布在柏林的各个地方，会根据你的地址给你分配病人。可以在病人家里做护理工作。
我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但是只有一个病人，一个月需要工作168个小时，所以我有15天的休息时间，可以再做一份兼职。这里的工资比医院高。在德国，护士助理一个月收入1700欧元，但有了注册护士资格证，一个月能拿到4000欧元。一年下来，我全职工资差不多5万欧元，加上兼职一个月450欧元，一年5400欧元，也就是说税前能赚40多万。
这个数字，在中国，可能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但现在，这条命真的掌握在我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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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开始拍一些短视频，平日做一些代购。和一个朋友合租了一套两居室，自己做饭。现在除了房租，我一个月要花300欧元。我意识到我并不真的需要这么多钱。
我每年回国都会给家里大概几万块钱，然后在家里买点大件的东西。包括给家里送一些德国的保健品，还有我哥的衣服。他身高1米8，体重200多斤，要买合适的衣服不容易。
在德国生活在一定程度上治愈了我对钱的执念。以前我一直以为只有钱才能带来安全感，因为爷爷奶奶不在了，我那时候觉得没有人能像他们一样爱我，对我好。但事实并非如此。我现在和家人的关系非常好，家人依然是我最强大的后盾。
我觉得你得花钱去体验一些东西。年轻的时候要多尝试，多见识。现在我的日常就是下班后去上街舞课，拍视频剪视频，有假期就去旅游。我的生活很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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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还想学一本车书，体验一下德国的流动护理和外派护士的岗位。移动护理也是护理公司开设的业务。你需要开着车，每天走访几个病人的家，为他们服务。如果你派护士出国，都是兼职，预约制，工资高，年假多，但是不稳定，需要良好的语言表达能力，适应能力，现场反应快速准确，因为你不知道你会被派到哪里。
我觉得在德国的这四年，一个是我的动手能力变强了，一个是我的语言能力提高的真的很快。
我不是很想未来，但我不想回国去追求一个高职位。没必要让自己这么累。目前特别想去德国的重症医院体验一下，看看和养老院、护理公司相比有哪些不同的模式。
之前，我害怕未知的未来，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掌控。那么，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是不是只能过一个尽头可见的线性生活？我现在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可以有许多其他的选择。转型之后，我会把未知视为机遇，视为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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