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歌作为代表一个国家历史文化和民族精神的音乐图腾,往往只属于一个国家。但《自由颂》不仅是希腊的国歌,也是塞浦路斯共和国(以下简称塞浦路斯)的国歌。这是世界上罕见的“共享国歌”现象。
2018年世界杯欧洲区预选赛,希腊和塞浦路斯同组。在赛前奏国歌的仪式中,两国运动员只会大声唱一次。塞浦路斯共和国和希腊领导人互访时,双方军乐队只需奏一次国歌。
▲2018世界杯欧洲区预选赛,希腊vs塞浦路斯,国歌仪式前奏只需要演奏一次。
塞浦路斯共和国,位于地中海东部的塞浦路斯岛上,距离希腊600多公里。
那么,塞浦路斯和希腊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塞浦路斯和希腊共用一首国歌?
▲希腊(橙色)和塞浦路斯(绿色)的位置
一、塞希本一家
塞浦路斯岛虽然面积不到一万平方公里,但却被四股不同的政治势力控制着。
塞浦路斯岛上最大的城市尼科西亚,北面以36%的土地为界,由土耳其支持的“北塞浦路斯共和国”(北塞浦路斯)控制,南面是塞浦路斯共和国(本文中“塞浦路斯”指岛内南部的塞浦路斯共和国)。
两个政权之间是联合国的缓冲区,西南角和东南角是两个英国海军基地(基地)。
▲塞浦路斯分为四个部分。
塞浦路斯和希腊在3000多年前就建立了关系。在古希腊神话中,塞浦路斯是爱与美的女神阿芙罗狄蒂(维纳斯)的诞生地。
▲阿芙罗狄蒂(维纳斯)据说出生在塞浦路斯。
从公元前16世纪开始,希腊人在岛上发现铜矿,并将其命名为塞浦路斯,意为“产铜之地”。
从16世纪到12世纪,大量希腊人来到塞浦路斯建立城邦,成为岛上的主要民族。
▲古希腊地图,包括塞浦路斯。
古希腊之后,罗马帝国及其继承者东罗马帝国相继控制了塞浦路斯岛。
与拉丁西罗马帝国相比,东罗马帝国是一个希腊化的罗马帝国。由东罗马帝国控制的塞浦路斯成为希腊人的聚居地。
▲东罗马帝国地图,包括塞浦路斯岛。
从古希腊到15世纪,塞浦路斯岛虽然几经易手,但希腊人一直是岛上的主体民族,希腊文化一直是岛上的主导文化。
15世纪,东罗马帝国逐渐衰落。伊斯兰奥斯曼帝国盯上了东罗马的地盘。453年,奥斯曼占领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灭亡。
▲1453年,奥斯曼帝国灭亡于东罗马。
此后,奥斯曼帝国以君士坦丁堡为首都和据点,不断向欧洲大陆扩张,包括除塞浦路斯以外的整个希腊地区,甚至巴尔干半岛。
随着奥斯曼帝国向亚洲和非洲扩张,塞浦路斯成为奥斯曼帝国内部的一块“飞地”。1571年,奥斯曼帝国占领塞浦路斯。
▲奥斯曼帝国领土,包括塞浦路斯
二、《自由颂》成为希腊国歌
奥斯曼帝国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苏丹(君主)既是国家元首,也是宗教领袖。对于非伊斯兰地区,奥斯曼帝国通过经济压迫和政治镇压限制基督徒,尤其是希腊人。奥斯曼帝国的统治是希腊最黑暗的时期。
为了长期控制该岛,奥斯曼帝国将土耳其人迁到该岛北部,传播伊斯兰教,镇压东正教。土耳其人的移民改变了岛屿的结构,北方成为土耳其人的集中地区。
19世纪初,奥斯曼帝国陷入衰落,引起了欧洲列强的觊觎。法国大革命推动的自由民主思想传播到了欧洲大陆。基督徒开始反抗。
1821年,希腊爆发独立战争。居住在塞浦路斯的希腊人也加入了希腊独立运动。因为实力悬殊,希腊的抵抗被奥斯曼帝国镇压。
▲希腊独立运动
1823年,希腊独立运动处于低潮时,希腊诗人索莫洛斯写了一首158节的长诗《自由颂》。
这首长诗以战争中希腊英雄反抗奥斯曼帝国压迫的历史为主线,讲述了希腊人的苦难和对自由的向往。这首长诗鼓舞了处于低潮的希腊独立军拿起武器,投入独立战争。
▲1823年《自由颂》手稿
为了削弱奥斯曼帝国,英国、俄罗斯等欧洲列强支持希腊独立运动。1829年9月,希腊军队赢得了贝特拉战役。
1830年,奥斯曼帝国不得不承认希腊的独立。1831年,希腊建立王国。
▲希腊独立战争
独立之初,希腊只有今天希腊的一半大,人口只有80万。希腊人(250万),包括塞浦路斯、爱琴海群岛和爱琴海马其顿,至今仍生活在奥斯曼帝国。
希腊的独立使得奥斯曼对希腊人和该国的其他基督教徒更加敌视。希腊独立后,希腊政府一直希望收复所有希腊人居住的地区,以君士坦丁堡为首都。独立后,希腊与奥斯曼帝国的冲突此起彼伏。
▲独立后的希腊(绿色)
《自由颂》第一节的歌词表达了希腊人反对暴力的斗争。这与独立后的希腊人渴望“拯救被奥斯曼帝国镇压的同胞”的思潮不谋而合。
▲自由颂的歌词
在这种思潮下,1865年,希腊作曲家索莫洛斯创作了长诗《自由颂》和代表希腊独立斗争的前两节。同年,希腊国王乔治一世宣布《自由颂》的前两节为希腊国歌。
▲《自由颂》作曲家曼查洛斯
三、塞希分离
希腊独立的成功鼓舞了奥斯曼帝国的希腊人和巴尔干东正教徒。塞浦路斯的希腊人从未忘记“塞浦路斯属于希腊”。岛上的希腊人展开了武装斗争,渴望并入希腊。
19世纪60年代,俄罗斯打着“斯拉夫人和东正教解放者”的旗号,支持塞尔维亚人、保加利亚人、罗马尼亚人等巴尔干民族发动武装起义。
1877年,俄国发动第十次俄土战争,一度逼近奥斯曼首都君士坦丁堡。奥斯曼帝国有亡国的危险。
▲第十次俄土战争
俄罗斯在巴尔干半岛的扩张引起了英国的焦虑。在奥斯曼帝国的邀请下,英国进行了干预。英国的斡旋不是没有代价的。位于欧、亚、非三洲交界处的塞浦路斯成为英国称霸东地中海的跳板。
1878年,奥斯曼帝国将塞浦路斯的管辖权移交给英国。1882年,随着苏伊士运河的开通,塞浦路斯在地中海变得越来越重要。奥斯曼帝国名义上仍然拥有塞浦路斯的,但英国实际上已经成为塞浦路斯的新主人。
▲在塞浦路斯升起英国国旗。
岛上的希腊人并没有放弃返回希腊的想法。英国一次又一次拒绝“回归希腊”的要求。
此后,经过多次战争,希腊收复了希腊人的聚居区,包括马其顿和爱琴海诸岛,国土面积增加了一倍多。尤其是对爱琴海诸岛的攻占,几乎将土耳其锁定在爱琴海沿岸。但希腊始终未能收复塞浦路斯岛。因为塞浦路斯岛很远,而且希腊和英国差距很大。
▲希腊领土扩张(占领后失去黄色),不包括塞浦路斯岛。
四、共享国歌
二战后,民族解放运动席卷全球,占塞浦路斯人口77%的希腊人看到了与希腊合并的曙光。岛北的土耳其人(占人口的18%)担心“塞舌尔和希腊合并”会导致他们因历史恩怨而被清算。希腊人和土耳其人的冲突一触即发。
1959年,经过谈判,英国、希腊和土耳其签署了《苏黎世-伦敦协定》。塞浦路斯共和国(全岛)获得独立,组成希腊土耳其联合政府,除了东南角和西南角的英军基地。塞浦路斯共和国被联合国承认。
▲1959年,三方签署了《伦敦-苏黎世协定》。
塞浦路斯共和国独立初期,希腊人在议会中占有70%的席位,而土耳其人占有30%。希腊的马卡里奥斯三世是首任总统,土耳其是副总统。因为两个民族的矛盾一直没有解决,所以独立之初没有确定国歌。
希腊人认为这个计划有利于土耳其人。1963年底,希腊总统马卡里奥斯三世开始了修宪运动,增加了希腊人在政府中的比例。
▲塞浦路斯首任总统马卡里奥斯三世
此举引起了土耳其民众的强烈不满,两国爆发了严重的暴力冲突。马卡里奥斯三世宣布解除副总统职务,并驱逐政府内所有土耳其官员。政权完全由希腊人控制。
塞浦路斯的希腊人对希腊的历史和文化有强烈的认同感。他们认为岛上的土耳其人是奥斯曼帝国的后裔,代表了奥斯曼对希腊长达几个世纪的压迫。
1966年,希腊控制的塞浦路斯政府宣布,代表追求自由和独立的希腊国歌《自由颂》为塞浦路斯共和国国歌。
《自由颂》的抒情背景是希腊人反抗奥斯曼(土耳其)的斗争。岛上的土耳其人认为这明显是针对自己的,抗议自由颂歌是国歌。
▲希土战争。
两个种族的冲突离不开母国希腊和土耳其的支持。1967年,希腊军官发动,废黜王室,建立希腊共和国。希腊共和国成立后,《自由颂》仍是国歌。
然而,新成立的希腊共和国并不稳定,许多派别相互争斗。1973年,希腊军官乔治·帕帕多普洛斯发动兵变,成为独裁者。帕多普洛斯的上台没能挽救希腊混乱的政局。所以他需要完成希腊和塞浦路斯的统一,为自己争取政治资本。
▲希腊军政府
1974年,在希腊的授意下,塞浦路斯的希腊人发动了军事。上台的希腊政府宣布塞浦路斯和希腊合并。
希腊与希腊合并,不仅损害了岛上土耳其人的利益,也使土耳其在地中海沿岸面临被希腊围困的风险。
1974年7月20日,土耳其以维护《苏黎世-伦敦条约》的名义出兵塞浦路斯,希腊也出兵支援塞浦路斯。塞浦路斯爆发内战。
▲土耳其入侵塞浦路斯
1975年,在联合国的斡旋下,岛上希腊人和土耳其人的冲突暂时结束。为了缓解民族矛盾,联合国设立了301公里的缓冲区,将塞浦路斯岛分为南北两部分。
塞浦路斯分为四个部分:塞浦路斯共和国(南塞浦路斯)、土耳其控制区(北塞浦路斯)、英国军事基地和联合国缓冲区。
1983年,受土耳其启发,该岛北部的土耳其人建立了“北塞浦路斯共和国”(北塞浦路斯),以土耳其国歌《独立进行曲》为国歌。北塞浦路斯政权背离了联合国的主张,只得到土耳其的承认,但没有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承认。
▲塞浦路斯分为四个部分。
希腊人居住的南部地区仍然是“塞浦路斯共和国”(南塞浦路斯)。南塞浦路斯的希腊人为了表达对希腊文化的认同,选择了希腊国歌《自由颂》作为自己的国歌。南塞浦路斯被视为塞浦路斯的唯一合法代表,因为它在独立之初继承了该岛的名称。
虽然南塞浦路斯和希腊合并无望,但希腊一直是南塞浦路斯的重要贸易伙伴。1980年代,欧洲共同体(欧盟)扩大,希腊加入欧共体。
▲塞浦路斯全岛地图
2004年,以南塞浦路斯为代表的塞浦路斯共和国与捷克、波兰、匈牙利等一系列东欧国家一起加入欧盟。
加入欧盟后,希腊和南塞浦路斯基本实现一体化,《自由颂》成为塞浦路斯共和国和希腊的“共同国歌”。
▲塞浦路斯加入欧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