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源于沉淀 欧阳山，湖南师范大学大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第19届国际熊彼特学会。
本文原载于《经济学人茶馆》2018年第1期(总第79辑)。
全文5447字，读完大概需要14分钟。
斯坦福
斯坦福精神
近年来，我去过斯坦福三次。回想起来，恐怕有一些特殊的机会。经过三次近距离接触和零距离观察，我不仅熟悉了斯坦福的学者和环境，也对斯坦福所倡导的自由精神有了真正的了解。我觉得这是一种伟大的精神，是现代大学的精神，是大学精神引领社会潮流和时代精神的典范。
一、校训和毕业典礼
认识一所大学，首先要观察物理的校园，然后思考精神的校训。记得2007年春天，我在佐治亚理工学院做访问学者的时候，来斯坦福观光。在朋友的陪同下，通过大门进入棕榈树大道，体验了斯坦福宽广的校园和自然环境。我重点参观了主教学楼、胡佛宝塔、美术馆和教堂，感觉斯坦福就像一幅美妙的画卷:绿树成行，绿草如茵，松鼠在树下辗转跳跃，鸟儿在林中的草地上叽叽喳喳。
2012年2月至7月，我受国家奖学金委员会资助，来到斯坦福大学经济政策研究所担任高级研究学者。为了更仔细地观察斯坦福，我选择租下了斯坦福西北角旁边的橡树溪公寓。从这里过马路，可以看到一片宽阔的草地，点缀着白色的沙坑，偶尔还有小树。这是斯坦福的高尔夫球场。
东南面是斯坦福的马场。棕色的马棚外，有几匹红白相间的母马在悠闲地玩耍。东面是学校的主楼，北面是斯坦福的商业区，东北面是斯坦福的科技园。35万平方公里的面积构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学城；橙色的屋顶和淡黄色的墙壁形成了斯坦福独特的建筑风格。
第二次来斯坦福半年，不仅参观了斯坦福广阔的校园，也开始琢磨斯坦福的大学精神。
斯坦福的校训是:“自由之风吹”，翻译成中文就是:自由之风永远吹。据说它起源于16世纪德国人类学家乌尔里希·冯·胡滕。斯坦福借用这句话来鼓励师生自由地进行教学和科研，代表了自由和无拘无束的思想。更具体地说，它体现了自由探索、自由创新和自由创业的精神。
这种大学精神也很好的体现了美国精神。美国文化崇尚个人自由，追求人人平等，不屈服于来自法律之外的压迫和束缚。正如《独立宣言》所言，“我们认为以下真理不言而喻: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某些不可剥夺的权利，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大学精神与民族精神的耦合，使斯坦福能够与社会文化潮流交融，引领美国时代精神。
在人的认知过程中，感性认知和理性认知经常相互作用。前者让认知更真实，后者让认知更深刻。2012年6月参加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后，让学生自由发扬个性的场景震撼了我的视觉神经，让我更加认识到斯坦福精神的精髓。
毕业典礼在一个能容纳8万多人的大型体育场举行。仪式一开始，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端坐的老师和学生，而是充满个性的学生。一个个学生自发组织队伍，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举着各种标语和旗帜表达自己的心情，自己动手制作各种手工艺品。有的做鬼脸，有的光着膀子走进球场，看似无序实则有序。演出结束后，坐在体育馆中间，然后校长、著名校友、教师代表入场。
我看了历届毕业典礼上老师和校友的发言，几乎都围绕着自由、创新、创业的主题。例如，美国最高法院的安东尼·肯尼迪大法官发表了题为“通信自由与法治”的演讲，他告诫人们:“自建国以来，美国人就以道德原则来定义自由。
那就是:用自己的自由捍卫别人的自由。自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当我们试图帮助他人寻求自由时，我们也捍卫了自己的自由。斯坦福大学校长约翰·亨尼斯(John Hennes)发表了主题为“与众不同”(Be Different)的演讲，他称赞杰出校友“艾米·比厄(Amy Beale)的一生诠释了斯坦福精神。她富有冒险精神，不断挑战现状。她表现出巨大的个人远见、非凡的毅力和杰出的勇气。为了在世界上与众不同，她奉献了一生。”微软总裁史蒂夫·鲍尔默演讲的主题是“危机中的机遇”。他认为，“只有那些真正创造产品，为现有经济的生产力注入新的创新活力的企业家，才有能力改变世界，同时对工作有更多的和乐趣。”
第二，自由探索精神
1991年10月，斯坦福大学首任校长乔丹在开学典礼上发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我们师生在这第一学年的任务是为一所将与人类文明共存的学校奠定基础。这所学校永远不会遵循任何传统，没有人能挡住她的路。她所有的路标都指向前方。”这是一个自由探索的宣言，显示了斯坦福的初衷和学术追求。斯坦福大学能从一所年轻的大学迅速走向世界高等教育的前沿，与这种自由探索的精神密切相关。
斯坦福大学对学生实施人格教育，入学后启动“斯坦福初学者计划”，培养和训练学生的求知精神、兴趣和方法。教学以小班为主，每班15-30人左右。学生们坐成一圈，像开圆桌会议一样。老师和学生可以在课堂上自由交流和交谈。老师鼓励学生独立思考，不要用标准答案来评价学习成绩。
正如斯坦福杰出校友——全球妇女和平促进协会琼·吉蒂斯(Joan Gittist)在毕业演讲中所说:“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是你能有勇气提出正确的问题，你不需要道歉、害怕或有类似的头脑。”从课程设置上看，通识教育课程和选修课的学分占总学分的1/2，而专业教育课程的学分不到1/2，可以开阔学生的视野，帮助学生选择和调整专业。
同时，学生可以自由安排休学，随时提出休学一年，再回来学习；他们鼓励学生体验和享受校外生活，也为学生提供出国留学的机会。韦伯校长认为，“大学里传统的学术体系，使得每个系都把自己关在一个封闭的哮天场里，自得其乐，互不交流。因此，我们必须消除一些障碍，以获得自由的氛围、广阔的视野和充分交流思想和信息的机会。”
而且斯坦福的学生非常重视劳逸结合，经常可以看到学生躺在柔软的草坪上，看书，沐浴着温暖的阳光。除了大型体育馆和足球场，学校还修建了福特体育中心，这里不仅有篮球和排球场地，还有攀岩、游泳和各种健身器材。
斯坦福大学名誉校长卡斯帕说:“学术自由是一所大学的立身之本。”斯坦福的老师喜欢自由思考，自由探索。斯坦福致力于将学术从政客和企业家的怀抱中解放出来，从立法和各种行政法规的规定中解放出来，不断完善和调整可能阻碍学术自由的因素，包括学术机构学术权威的存在、学术范式的权力和自身成员的政治目的，从而增强教师的自主性和学术自由，提高学术质量。
当威尔伯成为斯坦福大学的校长时，他发现自己经常陷入董事会和教师之间的冲突。前者主要关心自己的利益，而后者则致力于探索和自由传播真理。威尔伯抵制了董事会对教师的一些不合理要求，坚定支持学术自治，建立了终身制。
第三，自由和创新精神
2014年6月，比尔·盖茨受邀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并指出:“我们一直致力于让最聪明、最有创造力的人克服最重要的问题。因此，大量这样的人才来自斯坦福校园。”“在这里，我们有灵活的思维，开放的态度和对新事物的渴望。在这里，人们善于发现新事物，并享受这种体验。”这是盖茨对斯坦福人创新思维的褒奖，也反映了美国社会对斯坦福人创造力的普遍认可。
虽然比尔·盖茨曾经是哈佛大学的学生，但他与斯坦福大学的关系更深。正如盖茨所说，“斯坦福校园里有一种富有感染力的乐观主义，那就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创新来解决。这是一种驱动力，驱使我在1975年离开波士顿郊区的大学，永远退学。”
盖茨很小的时候就热爱计算机编程。他18岁以优异成绩被哈佛大学录取，但一年后从哈佛大学退学。1975年，他与保罗·艾伦一起创立了微软，盖茨担任公司的董事长、首席执行官和首席设计师。自1995年以来，盖茨连续13年蝉联福布斯首富，连续20年蝉联美国首富。
盖茨特别喜欢斯坦福大学的创新环境。他不仅把女儿詹妮弗·凯瑟琳送到这里学习，还捐了500万英镑建造了斯坦福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大楼，并将其命名为“盖茨大楼”。这栋楼位于主教学楼右侧，理工学院对面。靠近斯坦福广场的一侧设计成椭圆形，看起来很独特。它是斯坦福大学的标志性建筑。
科学创新精神铸就了斯坦福大学的一批学术大师。斯坦福的英雄、前副校长兼教务长特曼教授提出了一个“跳高”理论:“不是每个人跳六英尺，而是一个运动队要跳七英尺。”由此，他提出了高薪引进和激励创新人才的“学术尖塔”思想。斯坦福大学的校友中，有64位诺贝尔奖获得者，7位沃尔夫奖获得者，4位普利策奖获得者，130多位美国科学院院士。在经济研究领域，斯坦福也造就了一批学术大师和硕士。
比如肯尼斯·罗建建立了均衡福利理论，并获得了1972年的诺贝尔奖；弗里德里希·赫克(Friedrich Heck)建立了货币与经济波动理论，并于1974年获得诺贝尔奖；他是米尔顿·弗里德曼货币主义学派的领袖，1976年获得诺贝尔奖。乔治·斯特勒专门研究产业组织理论，1984年获得诺贝尔奖；迈伦·斯克尔斯创立了金融衍生品的定价理论，获得了1977年的诺贝尔奖；威廉·夏普(William sharpe)在金融经济学领域取得了开创性的成就，获得了1990年的诺贝尔奖；迈克尔·斯宾塞(Michael spence)在现代信息经济领域做出了杰出贡献，并于2001年获得诺贝尔奖。我在斯坦福认识了一些经济学硕士。麦金农教授是金融发展理论的创始人，青木昌彦教授是比较制度分析的先驱，约翰·泰勒是货币政策的主要学者。
在斯坦福大学的杰出经济学家中，也有两位华人代表，一位是刘遵义教授，他曾担任经济政策研究所所长，在发展经济学领域做出了卓越的成就；一位是经济系的韩红教授，他在计量经济学领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第四，自由创业精神
2011年，斯坦福大学教师查尔斯·伊斯利(Charles Easley)和威廉·米勒(william miller)主持了一项题为“斯坦福大学通过创新和创业对经济的影响”的调查，发现了一个显著的结果:“如果斯坦福毕业生创办的公司形成一个独立的国家，它将是世界第10大经济体。”
基于对20世纪30年代至2011年约3万名斯坦福大学毕业生和教师的调查显示，超过30%的斯坦福工科毕业生在硅谷创办了公司；斯坦福校友在加州创办了18000家公司，年销售收入1.3亿美元；硅谷企业总销售额中，斯坦福相关公司占50%。
斯坦福大学的创始人老利兰·斯坦福曾在敦敦教导学生:“请记住，生活归根结底是实用的，你应该在这里为自己寻求一个有用的职业。但也应该明白，这必须包括对创新、进取、良好设计的渴望，以及最终实现它的努力。”他在这里其实提出了创业的三个要素:一是锐意进取的欲望；第二，合理的创业设计；第三，毅力。
可见斯坦福重视实践教育，提倡实践和创业，鼓励学生做好职业选择的准备，并在教育教学中体现了这一思想。课堂设计有助于培养企业家精神。例如，一些学院开设“创业启动”和“企业家精神”课程，帮助学生设计自己的企业，培养他们的企业家精神。斯坦福每年有四个学期，并且允许学生休学一年，有利于学生创业。
斯坦福的成功反映了冷战时期大学的转型。美国大学在二战前处于国家政治和经济的边缘，他们的使命是发现真相。二战后，它们从国家政治经济的边缘走向中心，开辟了新的研究领域，成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甚至推动了工业地理学的转移。
斯坦福大学的师生有一种“硅谷情结”，他们的自由企业精神有力地促进了硅谷的形成和发展。这里有一个特曼的故事，更好地说明了斯坦福对企业家素质的培养，以及在硅谷成长中的作用。特曼教授被誉为“硅谷之父”。他主张大学应该走出“象牙塔”，认为“大学不仅仅是求知的地方，大学对一个国家的产业发展、产业布局、人口密集程度以及所在地区的声誉都可以产生巨大的经济影响。”
根据这一思路，特曼设计了斯坦福工业园，即把7.5%的土地出租给高科技工业企业，用租金聘请高水平的教授在校园授课。特曼指出:“我们应该成为先锋，创建这个新的技术专家社区。这种社区是由使用高科技的产业和对周边产业创新能力极其敏感的大学组成的。这是未来的趋势。”
同时，特曼教授积极为公司的成立出谋划策，培养和扶植学生威廉·休利特和大卫·帕卡德。在特曼教授的鼓励和支持下，他们用特曼教授的500美元贷款开始创业，在租来的车库里开发和生产振荡器，并成立了惠普公司。后来，这个充当加工车间的车库被称为“硅谷的诞生地”。惠普公司依靠科技创新推动发展，几十年来蒸蒸日上。其独特的企业文化和管理方法，被硅谷乃至全世界奉为学习典范。我在斯坦福的时候，专门去参观了斯坦福科技园。沿路100多家高科技企业掩映在树荫下，普惠的牌子立在缓坡草坪上，格外耀眼。
创业创新的浪潮从斯坦福工业园区爆发，流入从旧金山到圣何塞的狭长平坦地带，形成了举世闻名的“硅谷”。斯坦福校园周边的知名公司不仅有苹果、甲骨文、英特尔等软件公司，还有谷歌、雅虎、脸书等互联网公司。
事实上，斯坦福模式是产学研紧密结合的模式，它深刻影响了硅谷模式，形成了充分利用大学创新资源、自由创业的模式。在帕洛阿尔托小镇，建起了一座绿灰色的小屋，这是乔布斯的住所。
乔布斯也是硅谷的幸运企业家。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加入了普惠公司的探索俱乐部。在波特兰里德学院学习一年后，他来到帕洛阿尔托，成为一家电子游戏公司的员工。后来，他和沃兹尼亚克一起在自己的车库里琢磨电脑，创办了苹果公司。依靠无穷无尽的创造力，他成长为全球风云人物，被誉为能够改变世界的创新创业领袖。
